宋星月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软榻上正酣睡的陌生女人。
陌生女人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原本安详的面庞突然变得狰狞,胸膛开始大口喘气,嘴巴喃喃,放置在身边的双手也不安分的抓住被子。
“不,不要!你不能这么对我!走开,别碰我,别碰我啊啊啊——”
忽的一个梦魇,她直接从软榻上坐了起来,半梦半醒中她抓住胸前的衣襟,不停的喘气,面色痛苦。
宋星月直接蹬掉了脚上的鞋子,闯进宋丝丝的怀抱,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看向那个神情癫狂的女人。
宋丝丝叹了口气,抹了把脸,对还未清醒的女人道:“醒醒,这里是客栈,没有人会对你做什么,你很安全。”
等云惜雪从梦魇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是在哪里,身体顿时松软了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松开了握着胸口的手,嗓音沙哑道:“谢谢你昨天晚上救了我。”
宋丝丝被她这么一惊扰,也没了睡意,起身洗漱,洗漱完以后,便让女人也去收拾一番。
云惜雪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宋丝丝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了。
她如今无家可归,身无分文,除了待在宋丝丝身边又能去哪呢?如今刚巧碰到了心软的人,能够收留她几日,可之后呢,她会继续收留她吗,她又该何去何从?
这段时日遭遇的事情实在纷杂,从小就锦衣玉食的她一时难以接受这样巨大的落差,整个人身心俱麻,一举一动都带着迟钝意味。
看得出她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宋丝丝便没有催促,带着宋星月下楼去吃了早点,回来的时候给她也带了一份。
正好,云惜雪也已经洗漱完毕,木讷的坐在凳子上,一双眼睛黯淡无神。
直到看见宋丝丝,她的眼底才有一抹光,只是也很微弱,她站起身,双手放在身侧,却显得束手束脚,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身子沉沉的,有些难以控制,看什么都隔了一层纱。
宋丝丝把带上来的早餐给她,“吃点吧,你应该饿了。”
劲道的手工面条泡在清亮的汤中,上面撒了一层葱花,些许细嫩的肉末堆在一边,中间还置了一颗荷包蛋。
云惜雪这段时间就没吃过一顿好饭,看到面条后唇齿间不由分泌起了唾沫,她咽了咽口水,接过宋丝丝递来的面条,又对她道了声谢。
只是这面条分明看起来十分好吃,可吃进嘴里却没滋没味的,云惜雪神情恹恹。
一双手忽然贴在了她的额头,云惜雪抬起头看向宋丝丝。
她额头的温度显然有些不正常,再加上她昨晚淋了一晚上的雨,回来后就生洗了澡可来的路上还是免不了着了凉,宋丝丝收回手,“你慢慢吃,我去给你找个大夫。”
云惜雪脑子昏昏沉沉的,此时“啊”了一声,她说为什么感觉不舒服,原来是发烧了啊。
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烧的不轻,宋丝丝不知道在雨夜之前她遭遇了什么,可以用脚趾头都想得到一定是极为残忍的事情,否则她的脸怎么会被毁成这样。
也是个苦命的女人。
郎中很快就被请来了,给云惜雪把完脉以后留了几副汤药,收了诊金便离开了。
治疗风寒的药和另一剂药被宋丝丝拿给了店小二,让他帮忙煮一剂,自己则用浸了水的湿毛巾给她敷额头。
就这样一直照顾到了下午,云惜雪喝完药又醒了两次,发了两次汗才结束了发烧。
伸手再一次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已经不烧了,宋丝丝松了口气,看见他迷迷瞪瞪睁开的双眼,道:“你醒了?”
退烧后便是伤寒的后遗症,云惜雪喉咙发痒,伸手捂住嘴不停的咳嗽,咳嗽期间还抽空回答她的问题:“嗯,我感觉好多了,谢谢你。”
她对宋丝丝说过的最多话就是感谢,宋丝丝已经免疫了。
宋丝丝看着她的眼睛,问她:“你为什么会昏倒在那个巷子里?”
云惜雪嘴唇苍白,“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云惜雪嘴唇轻颤,“我……”
“好了,我知道了。”宋丝丝不是个喜欢揭人伤疤的,便问起了她接下来的打算,“你后面打算干什么?”
云惜雪犹豫道:“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如今我还能做些什么,我的家人已经不在了,家里的财产也被人霸占,我如今一无所有,没有了那些财富,我什么都不是。”
说着,眼眶红了起来。
这是又要哭了,宋丝丝有些无奈,宽慰她道:“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钱没有了可以再挣,仇人还在就去复仇,只要你有一条命在,一切都有可能。”
云惜雪苦笑两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只从指缝中露出一双眼睛,“可他们断了我的所有后路,我这张脸也没了,我没法证明我的身份,就算回去了,也无法拿回我的一切。”
所以她是真的狠啊,没有直接让她死去,而是通过这种方式让她万念俱灰,生不如死。
宋丝丝拿出一面镜子。
可看到镜子云惜雪就十分排斥,连连往后退,眼中带着恐惧的情绪,双手挥动排斥,“把它拿远点,我不想看见它,求你把它拿远一点!求你了!”
“把它拿走,把它拿走!我不想看见它,把它拿走啊!”
她昨天晚上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以后,整个人都好像被浸在一口深不见底的黑潭中,无数双手在撕扯着她的灵魂,想要将她拉入地狱。
镜子里的人脸也变成了鬼脸,在放肆大笑地嘲讽她,意图摧毁她。
她再也不敢看到那番情景!
她的状态十分不好,一个劲的往软榻边角挤去,双手不断挥舞推拒着,神态癫狂,像个疯子。
啪——
一道响亮的巴掌声响起,令情绪激扬状态痴狂的云惜雪愣住了,她目光呆滞的看向打她的人。
宋丝丝抿着唇,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怒气,将镜子扔给了她,“不就是一张脸吗,就算毁了又怎样,毁了你就不是你了吗?如果只能凭一张脸才能证明你是你的话,我觉得你也没必要活了,如果你一直保持着这个观念,我不介意再把你的脸毁了,将你扔在大街上,或是随意一个乞丐堆里,让你自生自灭!”
云惜雪脑子钝钝的,明明发烧才刚退,却又觉得自己思考不过来了,脑海中无数道声音牵扯着她,她抬手痛苦地抱着头,发出几声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