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早有相遇,是不是一切都会大不相同?
怎奈天公弄人,事到如今,也都不得而知了。
第63章情难自抑
永平逢佳节盛景时,往往灯如白昼。
是夜散宴,奉江交班,出宫门之际,永平的街道上仍是繁华茂盛,小贩如云。他有心事,又见了这繁华盛景,不免流连,在集市上带了些糕点玩偶,欲送给同宗的子辈。拐过烟花小贩的摊位,就见一人立于牌楼之前,手里拎着个兔子灯。
宴从君脱去官服,便是个十六岁少年的模样。奉江犹疑心自己看错了,小公子按理说该还在太子身侧才是,纵是散了宴,也不该这许早便归家,又怎会换了衣衫来这市井喧闹处?
正在犹疑,便见一英武男子旁边暗处走了出来,手中拎着一包糕点,那人也换了便服,奉江认得,正是宴从峦。
奉江便知这果真是小公子了。
宴从君见阿哥出来,便迎了过去,道:“阿哥非把我拉出来就是为了这个?我已过束发之年,旁人见我还拿兔子灯,该笑我了。”
宴从峦面色无波,在小公子后脑带了一把,与他同行,平声说:“何人笑你作甚?本就是个孩子。”
说着将热乎糕点也塞到小公子怀中,二人转瞬淹没在人群中。
奉江一直站在原地,直到身着便服的小公子的身影消失在灯海里,他仍久久凝视那个方向。许久以来,这是奉江觉得自己距离小公子最近的一次。
那是旧历二十二年,天子大宴群臣,宴从君跟在太子身侧步行上殿,群臣皆跟随在后,就连位极人臣的宴明堂也需得落后太子一个身位。那宴饮大殿金碧辉煌,是他们这些侍卫想也不敢想的尊贵之所,那日小公子衣着难得艳丽,身着一身明黄色锦袍,烟火灯笼下,矜贵得如金如玉。
奉江选入殿前仪仗队,看着小公子目不斜视地随着太子踏上金阶,他二人之间相隔,足有天河之远。
从前之事,一点一滴,奉江全无一丝遗忘。却全然不知,冥冥之中自己曾与这小公子错过,又不知有过多少回。今日他二人立于北山之巅,风雪飒然,小公子一身寡淡,看着远处山峦,曾经一人之下的娇贵人物,用近乎呓语的缥缈声音问了一句:“奉江,如今的宰相是谁啊。”
奉江看着小公子一步一步走上金阶时,从未想过会从他的嘴里听到这个问题。
他一向是个自敛隐忍的人,没有忍不得的苦,压不住的情绪。而得知小公子曾与他擦肩而过之时,这种窒闷就突然好像一块大石压在他心头上,任他怎么努力,都搬动不起来了。
倘若那日他再等一刻钟,会不会如今这一切截然不同?
他万般的想不通,就这样要钻进牛角尖了。
从君吃过晚上的药,便道自己今夜住在红药房中,侍女并无阻拦,亲自挑灯将他送去了。进了屋,红药正在灯下写信,见他进来,吓了一跳,打趣道:“怎着,嫌将军府中炭火太暖,来我房中避凉来了?”
小公子由她打趣,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红药写信。红药却是害羞了似的,不愿当他面写下去,收了信纸,素手往梳妆台下摸了一把,下面咔哒一声,张开一个小抽屉,红药把信纸放了进去,往上一推,暗箱给按了回去,任谁也看不出这梳妆台下面竟还有如此玄机。
红药见小公子面露几分惊讶,笑了笑,说:“姐姐我自己改装的,可还有几分能耐吧?”
坦然的面色却露些有些羞赧,仍是大方地笑道:“让人看去,总不好的。”
那面色浮着一抹红晕,艳丽异常。从君见她模样,心头总是能温暖几分,二人吃着茶点,从君面色有些沉郁的模样,经红药问,才将太子落水那日之事与红药讲了。红药闻言亦是面露惊讶,旋即摇头笑了笑,道:“天意弄人啊。”
不知不觉,便是月上中天,梆子声都敲过好几轮。红药打了个呵欠,为自己卸下残妆,道:“你若今夜住下,我便在外室给你铺上被褥了。”
小公子兀自出着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待红药擦干净手脸,才突然冒出来一句:“我得去找他。”
红药半是惊愕地看着他。
奉江大半夜没能合眼,今夜月色昏沉,屋中也一片漆黑,他盯着幕顶,思绪凌乱纷扰。如今情状,再怎样想下去,也暂是无解。一想到小公子如今处境,又想到他还要落于将军手中,就心如刀割。再思及昔年错过之事,更是心头郁闷,全然无解。原来磊落男子一旦陷入情网,也与爱思事的女儿家别无两样了。
正放着空,忽听门外响起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奉江眉头微沉,听那院中脚步声是往自己房中来,便悄无声息地起身,隐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