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将军着披风时门外虞候来报,声音洪亮,通曰:“行营兵马及更铺并平安。”
是日常的报平安,将军动了动肩膀,答:“翌日报予副将军,退。”
虞候答喏,退下。
展戎转向从君,从君跪下颔首,展戎看着小公子乌黑的头顶,说:“本将此去,少则三日,多则一旬,莫因无人管教,就忘了本分,该戴着的东西不许偷懒,杂务同前,不可懈怠,余事待本将归来再议。”
从君答:“从君知晓,谨遵将军教诲。”
“这几日,你若想与红药同住,前去便是,若想宿在帐中,亦无不可。你是本将的人,纵是犯了错,亦无人敢责难于你,可本将回来,必严惩不贷。”
从君又答:“从君必恪守本分。”
将军扫了他一眼,转身离去,从君忙起身,小步跟在将军身后,待将军走至帐门前,才跪伏在地:“从君恭送将军。”
此后几日,从君每日劳作,除却住所,其余皆与寻常军妓同。至于住处,他心中虽想,却并没有与红药同住,恐生了什么事,便回不来了。
妓营中大多数人视他为眼中钉,连摘豆子都要找他的麻烦,现如今将军不在,从君唯恐遭人暗算,自是不会冒险。
奉江是在展戎离开的第五天到这片营盘的。
这一路几乎是日夜兼程,颇为损耗心血,他在掖城歇了一天半才缓过精神来,又在武库粮仓视察了一番,这才赶往军营。
主营中,迎接他与随行官的却不是大将军展戎,而是他的副将展连豪,是个笑里藏刀的人物,为他解释展戎的行踪,且连声致歉。
奉江岂能不知其中猫腻,若展戎真能大张旗鼓地迎接他这个监军,才会叫他称奇。
主将不在,他二人自是没什么可多说的,奉江的册子上没有将军的红印,就还算不得这军队的监军,自是不必报备军事。二人互相寒暄逢迎片刻,展连豪便叮嘱手下人带奉监军好生歇息。
展戎不在,展连豪也不好自作主张为奉江办洗尘宴,归根结底,还是展连豪并不想办。奉江心中不觉意外,跟着这位士兵沿途行走,突地脚步一顿。
这是火军的帐子,从君正在棚外木板上淘戏黄米,许多女子亦是在干着其余厨务,其中一个见奉江看过来,又觉他气度不凡,朝他抛了个媚眼。
奉江视若不见,目光远远地仍落在从君身上,心脏是一瞬间就被攥紧了。那士兵见他突然驻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下了然,说:“禀监军,那些都是营中妓子,监军一路舟车劳顿,副将嘱咐过,要叫人伺候监军起居,监军若是有看得过去的,自可引去帐中服侍左右。”
奉江知他会错了意,却连眉也未蹙一下,只问道:“那男子是何人?”
奉江自然知道那是何人,是他亲擒了他的兄长,他被发落的时候,他就在殿中听着。他还以为那日殿中便是永别,未曾料到居然会在此相见,更不愿想到,他竟然真的沦落到了这等地步。
那士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答:“也是妓子。”
监军莫不是看上他了?可这是将军的人,虽说现在倍受冷落,可谁又能猜到将军的心思?就算将军不要了,这也曾是将军的人,哪里就敢随意安置了去。这士兵颇觉头疼,心想这人男儿之身,怎么就比温香软玉的女子还惹人喜爱?不过说来也难怪,军妓领规矩那日,他就跪在将军的脚边,那脆弱驯服的模样,任谁看了也想把他拥到怀里来,要么好声哄哄,要么更加蹂躏,总之是会让人动了心弦的。
虽不出所料,奉江闻言仍是心头一紧,却只是不动声色地说:“那便他吧。”
“监军,这……”
“怎么?”奉江蹙起眉头。
他日后毕竟是监军,小兵自然不敢触他的眉头,再未多言,只好先应和,再寻旁人去商量对策。
从君似乎终于感受到了这道灼人的视线,他茫然地抬起头来,正对上奉江的目光,长身玉立的小公子微怔,礼节性地抿唇笑了一笑。
第21章宴从君
奉江回到帐中时,已是月悬中天。
下午时他在帐中沐浴更衣,整顿好仪容,便命人带路在营中四处转了转,简要地看了一下军需与战马及士兵状态,这一番视察过后,便到了晚饭的时间。展连豪虽未置宴,却也不能对这位朝廷派来的监军太过冷落,邀他同案饮酒,一转眼,便到了这个时候。
席上他同那副将军共饮不少,虽不至大醉,头脑多少有些混沌,这时已忘了自己曾命人叫从君过来,走进帐中时,总觉帐中有几分异样,绕过屏风后,整个人都惊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