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高中时无力地面对病瘦如柴的父亲,郑烨就没有那么恨得发狂过。
今天,他见到你和另一个男人一边亲密低语,一边等着餐厅服务员结账。
你明显地瞧见了他,没有跟他打招呼,任由那个男人揽过腰带走了。
他从你的脸上看不出半丝分手的煎熬与痛苦。你的背影里也在告诉他,你根本不会回头。
爱情,仿佛是你治他的刑具。因为只有他深陷其中。
凌晨,郑烨依然睡不着,从房里走出来。恍恍惚惚地走到楼下,过了两条街,天却下起雨来。没一会儿,小雨变成大雨,刮得像要把这世界都淹没。
他站在被暴雨侵蚀的大街,没有人,世界昏暗成死黑色。跟你和他说分手的那一瞬间很像,他的世界也是这样的死黑色。
其实,他之前的世界有过不少明媚的色彩。去参加科技比赛,你会翘课出现在观众席上给他加油;随口说了一下某个老师的行事作风,你以为他在实验室里受委屈,旁敲侧击地去问他的学长和学姐,还给他的导师送去薄礼;听他说他姐要准备结婚,你又诚意满满地找了自己婚礼策划的朋友来帮忙……
他不像其他男生爱打游戏,不是闷闷地待在实验室工作,就是在田径场里跑步。有时候,你来找他,甚至愿意陪他一起跑。你明明说过,你最痛恨的运动就是跑步。
他以为你真的爱他。所以,你才愿意接受他的无趣和笨拙,这么久都陪在他身;才会在午夜梦醒时低声叫他的名字,眷恋地靠着他睡去;才会在结束情事时抬起那张如同水中明月般的美丽面容,深情款款地对他说那些让人耳热的情话。
他听进了心里,也记在了心里。他是你的男朋友,他是你的男人,只有他才能给你幸福和快乐。
为什么都变了呢?是他不够好?不如那个男人好?
但是,他都愿意你再多拥有一份快乐了,你怎么还是要和他分手?
他记得他有委婉地表达过自己的不介意,求着你再等一等他去说服他妈,你还是不同意。
他只想要你继续在他身边,想要美丽的色彩留在他的世界而已。你的无情拒绝让他感到最深痛的噬心的绝望,比现在的大雨蛮力砸落还要痛上千万倍。
“啊————!”他在雨中像只一时斗败的野犬,怒吼声中满是强烈的不甘。
午后,枝桠寥落的鸡蛋花树在地上勾勒出浓墨色的影子,像一块绿色的蜡染布。
你才踏进院里,林夏仲就拄着拐杖来到了你跟前。
“爸,你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非要我大老远跑一趟?”你根本没注意他身后不远处被挡着的郑烨。
“我没事就不能叫你回来?你是不是要学你妈那样,把我气死才高兴?”林夏仲握着拐杖,用力地戳了戳地板。
医生嘱咐过,林夏仲做完大手术之后要注意休养好,不能起肝火。
你垂着眼睫,竭力忍住了顶嘴的冲动。心里计划着要说些软话,你就听见了郑烨的声音。
“临近世博大会,市里来了不少国际游团,珍珍要调假不是件容易的事。伯父,您别怪她。”他十分熟稔地站到林夏仲身旁,为你说话。
你皱眉看他,大概也明白林夏仲喊你回家的原因了,转身就想走。
“林惠珍!”
“珍珍。”
一个是父亲威严被挑战的震怒,一个是心急挽留而故作的委屈。
真是截然不同的语气啊。你冷笑一声,提步就走。
郑烨急声安抚了林夏仲几句,又大步跑来追你。
你被他双臂箍紧不能再走动一步,恼得语气都变得生硬冷漠:“郑烨,你再不松开我就报警。”
“珍珍,不要这样。”他还是紧紧地抱着你,下颌抵在你肩窝,贴得像是从前那般亲昵无隙。
“你说过,你最爱我…我们复合,好不好?”他温热的鼻息扑在颈间,引起一阵酥麻。
你忽然想起曾经那些令人面红耳热的画面,竟一时语窒嗫嚅。
“我妈不会再为难你…我已经跟她说了,我以后只和你结婚。”他还在你耳边轻声说着未来。
但你听见他说结婚时,宛如梦中人惊醒一般。
你措不及防地取走他鼻梁上架着的银丝眼镜,丢在地上,留他在原地慌乱地伸手摸索,不甘地念着你的名字。
残忍地拗断他的美梦后,你开车仓皇逃回自己家。
坐在沙发上,你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觉得好气又好笑。
“咚————”
已经是下午叁点整了。你抬头看了眼墙壁上左右摇动的钟摆,圆盘里头有两支白鸽模样的雕花指针,会跟着不同的罗马字符飞到不同的位置。
想到不能白白浪费了自己请的半天假,你索性换了睡裙,进卧室里睡觉。
半梦半醒时,你隐约闻到空气中有绿豆百合莲子糖水的香味,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翻了身要再继续睡。
但洗手池那
个方向传来的窸窣的水声让你彻底摆脱困意,猛地从床上惊醒。
“珍珍、珍珍……”郑烨站在门后低声唤你的名字。
你的忐忑瞬间变成恼怒,鞋也没穿就去开门,对着他破口大骂:“郑烨,你他妈就那么贱是不是?非要缠着我不放?我不缺狗,你偷进我家,只会让我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