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庭梧私铸兵甲是事实,炸毁矿山也成定局,来日无论太子能不能登基,他都要踏过尸山血海,没有谁是全然无辜的。
温岭略略提高了声音:“郡主,您应当知道,太子殿下绝不可能和山崩扯上关系!他绝不会、绝不会——”
太子仁德之名称颂朝野,当真是深入人心。
“是,我知道,朝臣也知道,”谢神筠岿然不动,“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敢把章寻交给我?”
“你害怕?”谢神筠道,“你就那么笃定,章寻会是东宫的催命符?”
“温崇山,你太想当然了。”谢神筠在寒风中转身,语调透出森寒,“有没有章寻根本不重要,矿山山崩不会动摇太子的地位,私铸兵甲早已无迹可寻,这枚棋子从逃出生天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废掉了。”
“但你就不一样了,”谢神筠侧脸如坚冰,“贡船案深不可测,流放到庆州的府兵只活了一个章寻,其他人亦然,这些府兵为什么必须死?而章寻又是凭什么活下来?”
温岭已想清其中关窍,面色越发惨败。
谢神筠点到即止:“催命符这种东西,落在谁手里都一样。”
“我不在乎章寻手里的证据,也不在乎他的死活。”谢神筠站在风中,口吻凌厉,“但这个人,我要,生死不论。”
——
医官料理好俞辛鸿身上的伤,出门回话:“郡主,人还有口气,拿参片吊住了,如果……”他斟酌着说,开口时透着谨慎,“如果您还要问话,最早也得等明日。”
狱卒还在里面守着。
谢神筠颌首,那医官便退出去了。
甬道里灌满风,顺过那医官身上的药香,夹杂着血气,让谢神筠忍不住皱眉。
有哪里不对劲。
谢神筠对血气十分敏感,但医官要为俞辛鸿治伤,沾染到血气不足为奇,甚至他袖边都还有未干的血渍。
不对。
北司的医官从来不会多话,也绝不会说出“等明日再审问”这种话。
“站住。”谢神筠冷声喝道。
侧旁的阿烟立时拦人。狱中值守的禁卫同样反应迅速,就要封掉他的去路。
那假冒的医官心知暴露,动作极快,掷出的药箱在半空中炸开一团烟雾,阿烟甩袖一挡,再睁眼时医官的身影即刻就在雾中消失了。
禁卫立时追了出去。
阿烟担心烟气有毒,急忙回护到谢神筠身侧,谢神筠眉眼含冰,拂散面前药雾:“没毒。封锁北衙。”
江沉迅速进到刑房查看俞辛鸿的状况,狱卒倒在一旁,人还活着,只是被迷晕了,但俞辛鸿已经没气了。
他对进来的谢神筠摇摇头。
——
素来安静的北衙忽如骤雨压顶,甲卫执刀鱼贯而出封锁各处。
“禁军夜巡,他过不了兴安门,”江沉道,北衙驻宫城以北,守兴安二门,延熙十一年之后便日趋往内廷靠拢,与六部办事大院分隔两方,“那就只有两条路,要么是穿过东西廊直出北衙,要么是过右银台往六部办事大院去。人要是过了右银台,就不好查了。”
文武分治的弊端在此时显露端倪。
禁军同别的部门素来不和,北衙今夜混进刺客,想要以此为名目查各部办事房,两方都有得闹腾。
那些文官最是难缠,还免不得要上参禁军一个戍卫不严的罪名。
谢神筠问:“那人是什么来路?”
“今夜当值的医官告假,那人是个生面孔。”江沉没有查出那人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