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是个汉子,他肤色黝黑,身边跟着他的媳妇儿,他媳妇身上的衣裳虽然有补丁,但胜在干净整洁,她的手边是一对双胞胎的小姑娘,小姑娘的背后是一个哥儿和一个儿子,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
“我们听村长说了,说您家里可以把地赁给我们种。”因为家里只有陈庆一个人,所以开口说话的不是张旭,而是他的妻子。
陈庆点了点头,干巴巴地说:“是这样。”
“租金方面呢。”那女人搓着手,似乎也有些局促,还有些隐藏在局促下面的一点希望。
陈庆看了她一眼,然后说:“我跟家里人商量了,这几亩地都租给你们,每年收成的时候把我们家的赋税交上,然后再给我们地里出息的两成。”
张旭听到他的话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他有些没控制住自己:“真的吗?你们只要两成?”
陈庆往后了一点:“是的。”
张旭想起周远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他的赋税是有减免的,但减免的这一部分他们并不打算折算,这已经算是天大的便宜。
张旭的妻子捂着眼睛:“谢谢,谢谢你们。”
陈庆赶紧摇头:“没事,没事。这样谈好的话,过两日就去衙门里写文书吧?”
他们对着陈庆千恩万谢,他们家人口多,赋税重,没有粮食交税就只能给钱,但钱哪里是那么容易赚的,张旭到处打零工,身上已经有了旧疾。
他的妻子整日做绣活,去镇上洗衣裳,寒冬腊月手上长满了冻疮,几个孩子成天往山里跑,只为了找点蝉蜕和简单的药材换点钱。
而现在,他们能种地了,真是太好了,而且条件并不苛刻,他们甚至还能有余粮。
张旭只差给陈庆跪下了,陈庆实在不善于处理这些情况,他赶紧说:“不用谢我,好好种地。”
村长只是来见证,看他们谈妥了,边带着人起身离开。
陈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在临走的时候,双胞胎的姐姐往陈庆的手心里塞了一个东西,等他们走出去之后,陈庆才看见自己的手心里,是一个野果。
陈庆把野果放在鼻尖闻了闻,心里很是开心。
没一会儿周远回来了,陈庆还没做饭,于是两个人去了孙大娘那里,孙大娘早就做好了两个人的饭。
吃饭的时候孙大娘跟周远说起了陈庆今天发生的事情,周远听完先是一愣,随后就是跟孙大娘和李欣一样大笑起来。
“阿庆学会打架啦!”
陈庆被他们调侃了一天,仿佛打架是件很光彩的事情一样。
回去的路上周远牵着陈庆的手,陈庆还是有些担忧:“不会有什么事吧?”
周远揽过他的肩:“你放心,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再说,你肯定不是故意惹事的,一定是他做了什么。”
陈庆想了想,然后说:“他可能喜欢你。”
周远停住脚步:“我冤枉,我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天地良心。”
周远丝毫不在意这件事情,倒是陈庆,急得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一早起来,嘴里就起了个燎泡。
起床洗漱的时候,陈庆疼得龇牙咧嘴,周远这才发现,捧着陈庆的脸看了好久。
他想起孙大娘说的,陈庆心里有事就会吃不下睡不着,又自己憋着谁都不肯说。
他有些严肃地看着陈庆:“怎么回事?”
陈庆支支吾吾:“可能是最近水喝得少,上火了吧。”
周远才不信他,陈庆这个人惯会骗人的。
“是在想昨天的事情?怕他们来找麻烦?”周远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都跟你说了,你就是把天捅个窟窿,也有我帮你补上。”
“可是……”
周远捧着他的脑袋:“没什么可是的,赶紧吃饭去。”
等陈庆吃完早饭,周远在院子里套牛车,他们今天要去衙门,赁地的契书要衙门盖印。
陈庆这段时间都没出门,周远想带他出去转转。
只是他们刚要出门,就被张然他相公孟兵就找上门来了。
昨天张然湿着身子跑回家,一路上被村里很多人看到了,回到家之后他发了一大通脾气,把他丈夫孟兵骂了个狗血淋头。
孟兵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检点,骂他不知羞耻,张然只是换了衣裳,恶狠狠地盯着孟兵:“那你有本事把我休了!把我休了你就不用当王八了!”
孟兵看向张然:“谁推你的,找他家要钱去,你风寒了治病要花钱!”
张然嗤笑了一声:“你去找周远吧,他家有钱,他夫郎打的我,你不去你就是乌龟王八蛋。”
孟兵骑虎难下,但被张然这么一激,第二天还是硬着头皮到了周家门口。
孟兵不想一开始就输了气势,他的声音很大:“就是你欺负了我夫郎是吧,他昨晚烧了一夜,你们赔钱。”
他的声音把陈庆的心都吓得颤了一下,自己担心了一晚上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周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是你家啊,我没去找你们,你倒是先找到我家来了。”
他松了牵着的牛,大步走到孟兵的面前,孟兵本就比他矮了很多,这会儿周远往他面前一站,他整个人似乎都在颤。
“我家夫郎因为昨天的事情急得起了一嘴的燎泡,早上起床连饭都吃不下,我抱着都瘦了好几斤,我没来问你家要粮给我夫郎补身体,你倒是恶人先告状来问我要钱?”
孟兵又往后退了一步:“你,你们倒打一耙!”
正巧院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李欣手里抱着什么东西进门,看到孟兵还愣了一下,随后也没管,往周远身边去:“喏,给你,爹帮你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