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十年的时光,台上的人,和那个站在满教室玫瑰花海里肆意勾唇的少年,残忍至极地,一寸寸,逐渐重合。
……
“怎么说?我慢慢等。”
“等一天可以,等十年都行。”
季凡灵没法呼吸了,从前相处的回忆像潮水一样把她淹没。
她像一只闯入别人生活的老鼠,被偷窥到的幸福刺痛了眼睛。
带着十年前稚嫩的喜欢,不请自来,参加他隆重而盛大的婚礼。
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司仪开口道:“那么新郎官,对我们的新娘有什么想说的呢?”
程嘉礼收回了目光。
他接过话筒,懒洋洋地开口:“首先呢,我要感谢方小姐,邀请我参加她的婚礼。”
台下的宾客都笑了。
满堂笑声中,女孩扣上帽子,遮住了脸,慌不择路地转身往外走,和刚上完菜的服务生迎面撞了个正着。
服务生赶紧低声道歉,季凡灵急匆匆丢下一句对不起,压低了帽沿,头也不回地跑了。
……
甚至没听到身后那句慌忙的:
“——哎!这位客人,您东西掉了……”
*
婚礼仪式结束,宴会厅灯光大亮,宾客们在丰盛的宴席上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程嘉礼一手插兜,一手端着酒杯,漫不经心地走下台,在酒席间穿梭,四处扫视,似乎在找着什么。
前几天他回国刚下飞机,发现手机上多了几个未接来电,拨回去后,发现对面是个素昧平生的男大学生。
大学生说,是一个高中女生借他手机,给程嘉礼打了电话。
至于那个女生是谁,他也不知道。
程嘉礼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估计对面是找错人了。
然而,今天他站在台上,瞥见的那一眼,分明……
旁边的桌子横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哎,找什么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丢了老婆,”伴郎戏谑地使眼色,“新娘不是在后台换衣服么?”
“边儿去。”程嘉礼笑骂,“静云在哪还用得着你告诉我?”
周围的人注意到程嘉礼,立刻起身要敬新郎官酒,程嘉礼摆摆手说一会儿等静云换完裙子一起来敬酒,他不能偷跑,其他人立刻感慨,瞧瞧这对儿,感情多好,我们这种七年之痒的比不了。
程嘉礼揽了伴郎的肩膀,拉他借一步说话:“刚刚你在这边,有没有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
“嫂子的小侄女?”
“不是静云那边的人……大概这么高,穿着特别大的黑色外套,牛仔裤,运动鞋,戴着帽子,很瘦很白。”
“……”
伴郎伸着脖子扫视全场:“没看到啊?会不会是酒店的其他客人混了进来?……她怎么了?”
——她怎么了?
程嘉礼眯了眯眼。
方才那一瞬间,逡巡的彩色射灯扫过台下的暗处,斑斓的光影映亮女孩的脸。
那样漂亮的色彩下,他却好像看清女孩细软的额发下微红的眼眶,素白的小脸冰霜似的,隔着窒热的宴会和人群,猝不及防地刺了下他麻木的心脏。
“没怎么,就是长得有几分……”
程嘉礼意味深长地停了停,“像我初恋。”
伴郎原本还在帮他找人,闻言笑着回头给了他一拳:“去你的,等会我告诉嫂子去。”
两人又聊了几句,程嘉礼状似无意道:“对了,我记得为了录入场视频,在入口签到台安了摄像机?”
“是啊。”
“——全程录像的完整版,别删,晚上发给我看下。”
*
天色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晃动的公交车上,女孩面无表情地坐在车窗边的座位上。
街边枯黄的梧桐叶飘零,和记忆中没有太大区别的市景,从她眼瞳的倒影里流水一样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