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阁下,”一个二等女仆走到书房门口,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夫人让我转告您,有一位女客正在她的会客厅中等待您。”
“谁?”王尔德有些诧异地问道。
“是夏尼子爵夫人,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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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尔德微微一怔,昨晚沙龙才结束,她怎么又来了?
如果是其他女眷,他自然可以委婉谢绝。但是这位子爵夫人却是魅影的旧识,从她三番两次上门的行为看来,两人关系非浅。自从戴小姐第一次上门,他就疑心她已经发现了卡特伯爵就是歌剧魅影。等到她和夏尼子爵地婚讯传来,王尔德还松了一口气。既然这位女士是魅影的友人,今日上门必有所求,他不能不去见她。
“日安,夫人。”
当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克里斯汀几乎无法克制仪态,猛地站了起来。和昨日不同,今天她淡妆素服,脸上微显憔悴,栗色的长发披在脸侧,让王尔德想起了歌剧院一身白裙的莎乐美。
就像莎乐美望着施洗者约翰一样,克里斯汀默默望着他。王尔德顿了顿:“夫人?”
克里斯汀浅色的嘴唇抖了一下,低声说道:“您不能叫我克里斯汀吗?导师?”(1)
王尔德心中一沉,此时躲无可躲,一边回想魅影的日常做派,一边说道:“当然可以,克里斯汀。”
他刚一出口,噙在克里斯汀眼中的泪水就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nextSunday(I’msosorry)---
王尔德只见过克里斯汀几面,无论作为剧院歌伶,还是作为子爵夫人,她的行止都无懈可击,表现出一种超出年龄的稳重沉着。突然见她这样泪流满面,心中对于她和魅影的关系种种猜测终于有了轮廓:对于子爵夫人这样的女士,只有在自己的父亲,兄长,年长的情、人或是唯一的至交面前,才会如此放开地哭泣。
《莎乐美》公演后,各大报纸的赞美之辞中曾经提到过女主演的身世,戴小姐是知名小提琴家的女儿,不幸年幼失持,以学徒的身份在歌剧院长大。她除了现在的丈夫之外别无亲人,魅影对她的意义,很可能就是她成长过程中所渴望的所有男性角色的集合。
面前的女孩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眼中是毫无遮掩的依恋。王尔德却好像透过她,突然看到了在牛津大学的道格拉斯。
“我的父亲是个疯子,我的兄长也精神失常。”在牛津的校园里,他们一起在林荫道上漫步。那个俊秀却总带着一丝阴郁的青年对他娓娓道来:“我一直以为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直到认识了您,王尔德先生。”
他的沉默让克里斯汀的抽噎轻了许多。她仰起头望向高大男子的眼睛,那个从未背对着她的人却转开了视线:“导师?”
“克里斯汀,”王尔德语气和缓地问道:“遇上了什么麻烦吗?”
明明是听过几千个夜晚的嗓音,现在却有些陌生。他们曾经不用言语,只需以歌声相和。从他的每一次指导,每一句责备当中,她都能感觉到自己有多么重要。她会为他的赞赏欣喜若狂,因为她知道,他从未错过她一个音符,一次换气中的努力。
“不……我只是,我只是很想念您的歌声。”她未干的泪水粘在脸颊上,皮肤涩然地疼痛起来。卡特夫人的态度,寄到子爵府的账单,这些杂事忽然都变得无关紧要,克里斯提好像刚刚才明白自己过来是为了什么。
“我一直都在怀念您的歌声,除了您,没有第二个人能够那样歌唱。如果您愿意的话,能再为我唱一首歌吗?”
Tobecontinued……
王尔德:要掉马了!快点启动调换大、法!
第54章(全)
伟大的艺术家看到的,从来都不是世界的本来面目。一旦他看透了,他就不再是艺术家。——奥斯卡·王尔德
面对克里斯汀泪水盈盈的眼睛,王尔德脑中一片空白。
当他和魅影意识到自己回到了过去时,他们正好都在一个转折的时间点:魅影已经和卡特夫人相认,马上就要离开歌剧院;而王尔德毕业在即,离家求学再正常不过。这大大减少了他们和对方的熟人相处的时间,除了威廉·王尔德,至今无人怀疑他们不是本人。
然而此时,王尔德突然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个关键的人物。一个魅影并没有特别提起,却明显对他了如指掌的人物。他能应付卡特夫人,但是只要开口唱上一句,就绝不可能瞒得了克里斯汀。偏偏这样的请求,魅影一定不会拒绝。
“克里斯汀……”
“他在睡眠中对我歌唱,他于梦境中到来,”见他踟蹰,克里斯汀嘴角微沉,随即向王尔德走了一步,开口唱了起来:“他的声音呼唤着我,低诉着我的名字——”
两人之间呼吸相闻,王尔德不得不退了一步。她顺势前进了半步,已经回想过千百遍的歌声从胸腔中迸出:
“是我又在做梦了吗?因为我发现,剧院幽灵正在那里,在我的心中……”
那歌声如此情感充溢,王尔德几乎沉溺进去。这明显是两人的对白,而他只能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他为什么还不开口?这是属于他们的歌,在她向音乐天使祈求了许多年之后,那一晚,他终于从镜中走到她面前。他们凝望彼此,她握住了他伸出的手——手上的触感是真实的。那个高大的身影引领着她走过密道,登上小船,让她恍然梦中的歌者并非自己的幻觉……
克里斯汀的脸色变得极其苍白,紧盯着他的眼睛里几乎带着哀求,继续歌唱的红唇控制不住地颤抖:“那些见过你真容的人,因为恐惧背转身去。我是你的面具,他们听到的是——”(1)
“克里斯汀。”王尔德低声说道:“歌剧院的幽灵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