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尔德看着他,就看到了手染鲜血的自己。
‘我杀人了,’他暗自想到:‘我们杀人了。’
上一世身败名裂,使得他发誓此生定要活得清白无垢。可是此时身边的人明明背对着他,他却觉得他们的眼睛都在审视他;地上的那些不幸的人的呻吟声中,仿佛都在诅咒他的名字。
王尔德茫茫然地后退,想要逃开这些审视和诅咒。他刚刚走了几步,就感觉后颈猛地一沉。
魅影一手撑住他下滑的身体,一边喊道:“这里有一位先生晕血昏过去了,谁知道他的仆人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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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醒了,请问您现在要起身吗?”
王尔德在被子里翻了个身,立刻觉得后颈一阵闷痛。他睁开眼睛,含糊地问道:“几点了?”
“现在是下午两点,大人。”贴身男仆半跪在床边恭谨地回答。
“两点?好……”王尔德只觉得头重脚轻,一时对自己怎么会睡了这么久十分不解。
只听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卧室的窗帘被拉开了,盛夏明亮的阳光顿时让他眯起眼睛。
男仆手脚伶俐地为他放好靠垫,把他扶坐起来,低声问道:“大人,请问您想要先读一读今天的报纸吗?”
王尔德随意点了点头,男仆马上在床上架了小几,把报纸展开放在他面前。
他一低头,就被报纸上占据了半幅版面的插图拉回了神智。在头版头条旁边,印着一盏破碎的枝形吊灯。插图上方以粗体写道:
“《莎乐美》的诅咒——数人喋血巴黎歌剧院”
“大人,您怎么了,需要请里克曼医生过来吗?”贴身男仆见他一头倒在靠垫上,有些惊慌地问道。
王尔德闭起眼睛说道:“不,让我一个人呆一会。”
巴黎歌剧院的意外事故轰动了巴黎,关于事故的调查和对死难者的报道成为热闻,而这起悲剧的元凶——新剧《莎乐美》也因此人尽皆知。刚开始,公众的注意点在于事故的起因和后果。在详尽地报道了这些之后,报社就转而挖掘一些关联事件,比如当晚有哪些知名人士在场,歌剧的主演是哪些人,剧作者是谁等等。有些小报甚至把事故和《莎乐美》剧情中的死亡意向联系起来,认为吊灯坠落是幽灵(ghost)所为——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还真没有说错。
“你哪里也不用去,什么也不用说。”这是知道莱昂伯爵罹难后,卡特夫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她的神情一如往常,丝毫不见欢喜之色,反而有点微微的感慨,“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
那天过后,王尔德接连几日称病不出,只是在家中浏览每日的报纸。让他吃惊的是,在经过多番调查之后,这起事件被定性为是几个同时在歌剧院的激进革命分子所为,这些人已经被一网打尽,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公众呼吁尽快把他们送上绞刑架。
Tobecontinued……
第31章(全)
无知就像是一朵精致的花朵:摸一下,它就消失了——奥斯卡·王尔德
王尔德坐在花园的长椅上,默默放下那张报纸。这是,一个侍从快步走到椅子旁,低声说道:“大人,杜兰先生又来了。”
王尔德挑了挑眉毛,报纸在他手中猛地一绷。
侍从小心翼翼地问道:“需要把那位先生请出去吗?”
王尔德把报纸放在一边,冷冷地说道:“不,我去见他。”
自从莱昂伯爵死后,卡特家族中的异动顿时平静了许多。那位在法庭上慷慨陈词的族叔已经启程去德国疗养了。王尔德本以为杜兰会就此销声匿迹,没想到他竟然敢直接找上门来。而且每一次,他求见的都是卡特夫人,在客厅里可以一坐一整天。如果不是因为卡特夫人为了处理事务一直外宿在别院中,两人不免一见。
王尔德根本不想听到‘杜兰’这个名字,但是这个人会在形势如此不利的情况下上门,不是是有恃无恐,就是想要鱼死网破了。
这时,另一个男仆匆匆沿着灌木中的小径跑了进来,惶恐道:“大人,杜兰先生自己进来了!”
王尔德长身而起,怒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大人,杜兰先生说要到前院走走,不知怎么一拐就——”
“说起这里的小路,您可没有我熟悉呢,伯爵阁下。”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男仆身后响起,杜兰已经走到了玫瑰花圃前。
“对于不请自入的客人,我可以把他交给治安官。”王尔德不想掩饰自己的怒气,也不需要掩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