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枳想起了宋秋菊那张慈祥的容貌,慢慢闭上了眼。
谢衍时把水杯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摸着繁枳还是滚烫的额头,微微叹着气,说道:
“你病的挺重的,没个十几天你是别想好了,都快十二月了,天气这么冷,你自己什么身体自己不知道吗?居然在雨水里走了这么久?”
繁枳没有说话,谢衍时叹着气,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嘱咐道:
“爸爸他们也等了很久了,我去出给他们打个电话,你继续好好休息。”
谢衍时说着,暂时离开了病房,而几乎是下一刻,一道许久未见的灵魂体出现在繁枳病床旁边,看着把头缩在被子里闷闷地不肯动的小姑娘,目光哀伤无比,沉沉叹了口气,低沉的声音在病房内响起:
“我说过了,阴阳眼不能随便使用吧?”
繁枳听闻,稍微愣了愣,把头探出了被窝,看着飘在空中,双手背身的鬼魂,那一向高傲又儒雅的眉眼之间,莫名多了一丝悲哀的神色。
“你恢复了?”繁枳问着目前看来毫无异样的段衔枝道。
“本官是一点事情都没有,但是你有事。”
段衔枝轻轻飘到她身旁,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点在繁枳滚烫的额头上,似乎能感受得到她的体温一般,眼神带了些无奈与纵容,缓缓说道:
“灵媒女体弱多病这是固定的事情了,你还给自己雪上加霜?前不久你才突破了三年供奉,现在你的寿命几乎清零了。”
繁枳端起一旁的水杯,轻抿了一口,缓解着干裂的嘴唇,低声解答着:“我只是觉得,妈妈应该在我身边。”
段衔枝已经许久不懂家人的关怀了,他微微仰头,不明就里地问道:“哦?所以呢?”
繁枳一下子抬起了头,苍白疲惫的双眸绽放出明亮的光芒,认真又坚定地说道:
“可那是妈妈啊,我想见妈妈。”
段衔枝盯着那双漆黑的眼眸,骤然想起了自己最后一次见上一任灵媒女的模样。
唐今安抚摸着自己即将临盆的肚子,对地府百鬼笑着说:
“孩子出生之后,我就不能和你们说话啦,以后带你们见这个世界的,是我的孩子,你们可以叫她——”
“小枳。”
是不是死了太久,他已经全然忘记了亲情的感觉了?
段衔枝收起了心底那抹异样的感觉,再开口,说道:
“上一个阴阳眼正在精神病院,因为他分不清生死的接线,固执地认为人并非死亡,人人都只是到了下一个阶段,只要所有人坚持留在阳间,日后迟早有一日,人人都会变成鬼魂,鬼魂就能以独特的形态永生世间。执念升起,便成了疯魔。”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阴阳眼的代价那么高了吗?”
“知道了,我又没那么傻。”繁枳笑了一声,倒是不以为然,转而问着:“我还剩多少阳寿?”
段衔枝凭空抽出一条卷轴来,道:“本来有三年零一个多月,你一次阴阳眼用掉了三年,现在还剩……”
段衔枝说到这里,神色一顿,变得怪异起来。
繁枳抬眸,问:“怎么了?”
段衔枝的眼神从未像现在这样复杂,他深深地看了繁枳一眼,继续说道:
“五年零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