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换个人在这样无边的黑暗里都会觉得恐慌,但陆虞只觉得安静,即便一辈子待在这里也没关系的。
可是……
陆虞怎么听到了有人在喊他呢?
“桑桑,桑桑……桑桑……”陆虞循着声音一直向前跑,是简哥呀,是宋简礼呀!
那只无形的手试图将他拽出了深渊。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都由模糊慢慢变得清明了起来。
耳边是轻微的抽泣声,刚刚在梦里是他的声音吗?
陆虞偏过了头,看到宋简礼一只手拿着一沓检查报告,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他的手,他埋着头在看那份报告,眼泪砸在他的手背,溅起了小小的水花。
不知道是太难过还是太认真,他还没现陆虞醒了过来。
陆虞觉得好奇怪,宋简礼在十三岁那年当着他的面哭过以后,就再没有哭过了,怎么现在会哭得这样难过呢?
他挣扎着将自己的另一只手抬起来,慢慢搭上了宋简礼的头,“简哥,不哭……”
宋简礼顿了一下,别开头用衣袖擦了一下眼泪,然后把手里的报告单放在了床头桌上。
“桑桑,你现在有哪里难受吗?”顿了顿,宋简礼小心翼翼问:“你……记得我吗?”
陆虞被宋简礼扶坐了起来,然后瞥向了桌上的那份报告,【选择性遗忘症】几个大字赫然躺在疾病栏目那里。
还是没瞒住。
陆虞点头,伸出手捧住了宋简礼的脸,向来如一汪死水的眸子顷刻多了几分波澜,他唇色白,认真回应:“你是简哥。”
宋简礼再没忍住,他弓下腰将陆虞捞进了怀里,怀里的人好瘦好瘦,他手都不敢用力,“桑桑,为什么不和我说你生病了?你是不是快要忘记我了……”
好吧,这次十九岁的宋简礼又一次在陆虞面前哭得失声。
陆虞抬起手抱住了宋简礼的腰,“不会,我还没有忘记呢,再说这个病这么少见,也没那么严重的。”
“你哥哥那天找到我,他说你变得疏远,不认识他了,是不是因为这个病?”宋简礼从医生那里得到这份报告以后就将两件事串联起来了。
既然宋简礼都知道了,陆虞也不会再瞒着他了,“是。”
“那还有谁呢?”宋简礼又问。
陆虞睫毛垂下,掩住了幽深的眸珠,“他们说那个人是我的弟弟,但我不认识他。”
虽说不认识了,但好像梦里又出现过,现在再想回忆,他竟又记不起来那人的模样了,只记得陆城名回来以后的那段让他终生难忘的记忆。
“桑桑,我们去把病治好,我问过医生了,去国外好治,国内倾向于心理治疗法,好得慢,我们去国外。”宋简礼松开手。
他去拿检查报告,哭得又难受,连讲话都变得语无伦次了,想到什么说什么,但主要还是想陆虞治好他的病。
陆虞从床上跪了起来,他轻轻将宋简礼宋简礼抱进来怀里,瘦瘦小小的他耐心安抚着宋简礼几近崩溃的情绪,“简哥啊,你不要和我爸妈说好不好?我早就想好了,我不会去治的,医生也说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遗症的……”
“我想等我忘记家里的所有人以后,你就带我离开好不好?”陆虞难过极了,那么大的一个家,他感受不到亲情,可就因为他记得自己有家人,所以他才会贪念那点近乎没有的亲情。
他不够勇敢,现在的他就算离开了,也会因为妈妈的一句想他而跑回家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图什么。
宋简礼那么好看,此刻哭得满脸都是泪水,眼眶红,睫毛挂着泪渍,鼻尖也泛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