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殿中,太医不停地来来去去,云裳有些焦急地站在宫女住的院子中来回踱步,半晌,才见到进去的太医走了出来。云裳连忙迎了上去道:“太医,琴梦的腿如何了?”
太医闻言,摇了摇头道:“恐怕是废了,骨头已经断了。微臣和其他同僚一起勉强将断掉的骨头用木板固定了起来,养几个月,骨头还是能够勉强长合的,但是脚定然会有些跛,遇到下雨天脚也会十分疼痛,不能走太久的路,也不能够做太过劳累的活儿了。”
云裳闻言,幽幽叹了口气:“是我不好,若是我不带她去靖王府,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太医你尽力治吧,尽可能减少她的疼痛。”
太医点了点头:“微臣明白。”
云裳走进琴梦的屋中。琴梦躺在床上,裙子上,被子上都是干涸的血迹,琴梦还未醒过来,眉头紧皱,十分痛苦的样子。
云裳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才回了正殿。
当日夜里,外面传来喧哗之声,将云裳吵醒了。云裳唤来琴依,让她去外面瞧瞧。
待琴依回来,才知晓,是昏迷的琴梦醒了,知晓自己的腿断了,以后将会一直跛着,现在正在闹呢。
云裳打了个哈欠,披了件披风出了正殿走到后院中宫女住的地方。琴梦住着的屋子外围着好些人,见云裳来了连忙纷纷闪开了一条道。云裳走了进去,便瞧见琴梦正躺在床上号啕大哭。
云裳连忙走
到床边坐了下来,低着头叹了口气道:“是我无能,我不能求得皇叔饶过你。”
琴梦没有回答,仍旧哭得十分凄厉。
“你是我的宫女,便会一直是我的宫女,哪怕你跛了腿,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受什么委屈的。”云裳又道,眉眼间满是疼惜。
良久,琴梦的哭声才渐渐小了。云裳叹了口气,又安慰了两句,便起身吩咐门外的宫女,让她们好生照顾琴梦。云裳转过头来,却瞧见琴梦正望着自己,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见云裳回过头来,才又低下了头。
云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转过身走出了屋子。
闹过这么一场之后,琴梦倒也安分了,不哭不闹,每日里该喝药喝药,该吃饭吃饭,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又过了几日,一日早上,云裳刚起身,便有宫女匆匆来报:“公主,琴梦不见了。”
“不见了?”云裳愣了愣,“什么不见了?活生生的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还不赶紧找去?”话音刚落,便听见“皇后驾到”的通传声传来。云裳连忙掀开帘子走出了内殿。
“母后来也不给裳儿知会一声,裳儿也好迎接呀。”云裳笑着望向殿门口,当看见跟在皇后身后的人时,眼睛忍不住微微眯起,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咦,这不是琴梦嘛,你去哪儿了?方才我听见宫女来报,说你不见了,可把我吓坏了,正说让大家都出去找找呢,可
别出了什么事儿,你怎么和母后在一起呢?”
云裳望向那抹粉色的身影,脸上满是诧异。
琴梦没有出声,倒是皇后开了口:“本宫这次过来便是与你说这个宫女的事的。”
元贞皇后看了云裳一眼,走到主位前坐了下来。
云裳走到皇后下方的位置坐下道:“琴梦?母后要与裳儿说她的事儿?”
元贞皇后点了点头道:“先前本宫在蓬莱岛散步,正好瞧见了这个宫女。她在蓬莱岛的湖边,似乎是想要跳湖,本宫便让人将她拦了下来,这才知道,她是你身边的宫女,在靖王府误闯了禁地,被靖王打断了腿。她觉着给你惹了麻烦,想着如今自己的腿脚也废了,以后也无法照顾你了,便心灰意冷,想要自我了断。”
云裳闻言,大吃一惊,连忙站了起来,走到琴梦面前拉着她的手道:“你怎么这么傻啊,我都说了啊,不管如何,我也不会不要你的,这清心殿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你便放心吧,可别再动这样的心思了。”
琴梦眼角滑落出一串泪珠子,摇了摇头道:“是奴婢连累了公主,奴婢无颜再见公主了。”
云裳连连摇头,正欲开口,便听见皇后的声音传来:“本宫也是觉得,这个宫女是个有情有意的人。不过你身边也缺人,她如今不能照顾你了,本宫便找了个伶俐的给你送过来。这个叫琴梦的宫女,本宫便先带回栖梧宫将养着,她
虽然腿脚不便,倒也可以做些其他的事儿。本宫那儿地方大些,也好做安排,若是以后腿脚好了,本宫再还给你便是了……”
原来,皇后竟然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啊,想要用一个完好无损的棋子换掉一颗废棋?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呢……
云裳微微一笑:“琴梦虽然只是一个宫女,但是裳儿觉得,还是听听她的意思好了,如果她愿意跟着母后去栖梧宫裳儿自然也不会拦着。不过,如果琴梦跟着母后去了,裳儿也不再要其他的宫女了,清心殿侍候的人够多了。裳儿在宁国寺住习惯了,倒不太适应这么多人侍候。”
“那可不成,你是堂堂公主,就应当按照公主的规制来。本宫已经给内务府的管事公公说了,让他等会儿便选个得力的,给你带过来。”皇后拿下手上的念珠,拿在手中摩挲着。
“那听母后的便是了。”云裳微微一笑,显得漫不经心。
元贞皇后点了点头,似又想起了什么,盯着云裳看了许久,才又道:“你的病可大好了?听说你前些日子生了病,谢绝了所有来探望的嫔妃?”
云裳闻言挠了挠头:“我身子一直不太好,前些日子着了凉,怕给大家过了病气。而且,裳儿刚回宫不久,还是有些不习惯。听说前些日子锦妃娘娘被父皇宠幸,就总是有嫔妃到我这儿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儿,裳儿听不太明白,这才让宫女们将她
们拦在了门外……”
皇后摩挲着念珠的手顿了顿,又似不经意地将念珠收了起来:“是吗?你怎么也叫锦妃娘娘,那可是你的母妃呢?”皇后说这话,目不转睛地盯着云裳,眼中泛着冷意。
云裳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是裳儿的母妃,但是裳儿从小都没有见过她,就像是个陌生人,突然要裳儿叫她母妃,裳儿实在是有些不自在,心中还是不知道应当怎么办,所以才缩在清心殿当起了缩头乌龟。父皇只是恢复了她的位分,其他也没有做什么,想来也不是很上心,等过些日子,大家将这件事情给忘了再说吧。”
皇后盯着云裳看了许久,见她神情不似作伪,想起这些年来,云裳确实与那锦妃从未有过交集。小的时候,若是有人提起她的生母是冷宫中的锦妃,她还会十分生气,不肯承认她是锦妃的女儿。
云裳变成这样,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她的功劳……“也难怪,你不到十月便被本宫抱养了过来,与你母妃确实生分了一些。如今,锦妃恢复了位分,你确实也很尴尬。罢了罢了,你不愿意与她亲近就不亲近吧,你也及笄了,过不了多久,就该选个驸马出嫁了,到时候不住在这内宫之中,也就没什么关系了。”元贞皇后幽幽叹了口气。
云裳听见皇后又将话茬子引到了出嫁上,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搭话。
“你好好养病吧,你这身子,是
该好生养养,若是需要什么药,尽管跟本宫开口便是,这后宫里的东西,找本宫总是没错的。”皇后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云裳一眼,站起身来,带着琴梦和绣心走了出去。
云裳应了声,将皇后送到了殿门前,看着皇后的身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