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位于曼谷市区长达四点五公里的唐人街,住着过惯安居乐业生活的华人族裔,飞地来的孩子在这不形成话题才怪。
除了动荡战乱、飞地还和毒品泛滥、帮派斗殴联系在一起,在这样环境长大的孩子品行如何?会不会给西区带来不幸?这男孩是不是和记录飞地的科教片里出境的未成年人一样,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身上有很多伤疤,脸上坑坑洼洼?
很快,若干就读查尔斯高中的孩子陆陆续续揭晓一些飞地少年的相关问题。
“羽长得可好看了,我打赌你们看到他时也会和我一样,眼睛没法从他身上离开。”“羽不仅好看个头也很高,而且,羽特别聪明。”“羽英语说得可好了。”“羽是我见过最有礼貌的。”孩子们尽是溢美之词。
羽是飞地少年的名字。
“羽特别聪明。”沈珠圆是相信的,能成为查尔斯高中的学生脑子能差到哪里去。
至于样貌……
巧地是,飞地少年和涟漪是同班同学。
“长得还行。”涟漪轻描淡写回应了沈珠圆。
在西区具备十足话题的飞地少年住处近在眼前,而且,房子围墙门是虚掩着。
曾经有次沈珠圆经过这里,和正从门里出来做松饼生意的女儿小雅撞了个满怀,沈珠圆躲得及时没摔着。
小雅就没那么好运了,她擦伤了膝盖,问需不需要去药店处理伤口,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小雅手里提着送货框一个劲儿傻笑。
沈珠圆再问“你不疼吗?”还在傻笑,沈珠圆离开时,小雅还站在那扇门外。
隔日,宋金就神秘兮兮地告诉沈珠圆“小雅有心上人了。”
虚掩的围墙门在这个无所事事的午后像极了是通往爱丽丝仙境的兔子洞。
沈珠圆迈出脚步,十步,二十步,围墙门敞开的弧度刚好容纳她的身躯,身体穿过门缝。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一切如那部你总是独自一人观看的电影,空荡荡的影院里,泪水爬满了你的脸,你轻声哼着电影片尾曲,说不清是悲伤还是欢喜。
沿着亮蓝色马赛克铺成的小径,脚步越来越轻,越来越慢,最后,停在蓄水池旁。
隔着方方正正的蓄水池,沈珠圆看到背靠在铃兰花树下的少年,少年怀抱着书籍,注视着屋顶上的蓝天,那阵风吹过,扬起少年额前碎发,也吹落了铃兰花枝头的花瓣。
花雨中,一个苍老的声音轻唤了声“羽”。
少年侧过头去。
顺着少年的视线,沈珠圆看到正躺在竹椅上的老妇人。
老妇人磕着眼,有一下没一下摇动手里的扇。
少年打开书籍。
又有几片铃兰花从树上飘落。
微风把少年的声音送至了沈珠圆的耳畔。
中文发音,字正腔圆——
我就要起身走了。
到茵尼斯弗利岛。
造座小茅屋在那里。
枝条编墙糊上泥。
我要养一箱蜜蜂。
种上九行豆角。
独住在蜂声嗡嗡的山地林间。
那儿安宁会降临我。
慢慢滴下,
从晨的面纱滴落至蛐蛐唱歌的地方。
那儿……
忽如其来不大不小的响动,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哪个冒失鬼?”沈珠圆在心里暗骂了句,下秒,沈珠圆发现那个冒失鬼就是自己,她口袋里的手机正在震动个不停,不仅如此,她的脚步也不知何时越过蓄水池,站在距离少年很近的地方。
少年合上书籍,老妇人直起了身体,两双眼睛齐齐落在沈珠圆身上。
显然,她成为了一名不速之客。
唐突事沈珠圆干过不少,但她从不曾如此刻这般手足无措,也不知为什么这会儿她心里慌得很,又慌张又懊恼,特别是目触到少年微微敛起的眉宇,沈珠圆都想把自己丢进蓄水池里的心都有了。
手机,手机,该死的手机!
迅速关上手机。见少年眉头还没松开,沈珠圆脑子一热,嘴一张,说出“我……我不是小偷,我……我家就住在附近,我本来是到蛋糕店去取蛋糕的,我朋友今天生日。”
怎么听这都像是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