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十招之后呢?何洛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傻瓜,你能够抵挡十招,暗中有个帮你的人还会坐视你给丹丘生杀掉吗?那时他早已出现在丹丘生背后了!’
听他说到这里,稍微会用一点脑筋的人都已猜到他要说的是什么人了。果然便听得吉鸿说道:“我已然明白几分,但还是故意问他,既然不是你邀来的那两个帮手,那还有谁会暗中帮我的忙?你不告诉我,我还是不能放心!
“我坚持要他非说出来不可,何洛皱了皱眉头,终于说道:你是装傻,还是真的不懂,那个暗中帮忙你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是我!”
此言一出、全场不禁哗然。洞冥子眉心打结,似乎想骂吉鸿,但由于接连碰过雷震子两次钉子,此际心里虽然惊怒交并,却是不敢再说了。
吉鸿缓缓说道:“我这可完全懂了,他是想假手于我,除去丹丘生,免得有人和他争夺掌门弟子之位。当然所谓‘假手’也还是他自己动手的。嘿,嘿,他这计策可定得真妙,真狠,当丹丘生正面与我交手之时,他在背后突然给丹丘生一剑,有谁能够知道?”
这次崆峒派的规任掌门人洞真子不能不说话了:“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门上下,谁不知道我那何师侄品行端正,岂能有这卑鄙的念头?即以当年的声望而言,丹丘生除了武功比他较胜一筹之外,处事的精明能干,是远远不如他的。他实在无须以谋杀丹丘生的手段来夺掌门弟子之位!”
他以掌门人的身份说话,雷震子不便驳他,却对吉鸿说道:“你只说事实,别发议论。后来怎样,赶快说吧!”弦外之音,已是把洞真子也责备在内了。
不过在场的大多数人,虽然明白洞真子替何洛的辩护,却是认为吉鸿的揣测也不无道理了。只有孟华,则是另外一种想法。”何洛想除掉我的师父之心那是不用猜疑的了,不过恐怕也还是次要的。事情不会仅仅是为了要争夺掌门弟子之位这样简单!”
在大家急于一知究竟的等待之下,吉鸿终于把那天晚上的事实说出来了。
“何洛安排好行程,在他从米脂接亲回来的第三天晚上,他会在一座深山中的古庙过夜。约定我在那天晚上动手。
“那天晚上,我依约前往,不料事情的结果,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
“当我到达那座古庙的时候,便听得里面有呻吟声,似乎有人已受了伤!”
雷震子问道:“受伤的是丹丘生还是何洛?”
吉鸿说道:“都不是,是护送嫁妆的牟家仆人。”
“我听得有人在骂‘狗强盗’,也听得有人在叫,‘还不赶快去找小姐回来!’我心头一跳,只道有人已是先我而来,把嫁妆和新娘子都抢走了。”
“我冲进庙里,有两个未受伤的仆人大叫强盗又来了。无可奈何,我只好把他们杀了灭口。我定睛一看,庙里有牟家仆人的尸体,有昏迷不醒等于已死的人。但却没有一个能够说出话的人了!刚才发生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不见丹丘生,不见何洛,那位待嫁的牟家大小姐也不知是去了哪里!”
“我最关心的是那几箱嫁妆,好在没有给人搬走,我打开一个箱子一看,果然里面满是金银珠宝!我大喜过望,没有丹丘生在这里对我更好,我用不着冒和他动手的危险了。此时我哪还有心思去理会他和何洛是死是活?”
“我匆匆把那几箱嫁妆搬上驴车,可是正当我要溜走的时候,丹丘生忽然回来了!”
“只他一个人吗?”雷震子问。
“不错,就只他一个人,何洛仍然不见露面。我吓得傻了,只好硬着头皮和他动手。”
“唉,何洛以为我最少可以抵挡他的十招,我自己也以为是可以的。但何洛和我的估计都错了!”
“不过三招,我便给丹丘生刺伤。喏!你们瞧,我这脸上的伤疤,便是那天晚上丹丘生给我留下的!”他摸一摸脸上的伤疤,似乎心中犹有余悸!
洞真子冷冷说道:“丹丘生为何会放你走?”他自以为是抓着了破绽。
吉鸿说道:“保命要紧,无可奈何、我只好把秘密披露出来,大声叫道:‘是何洛叫我来的!我最多只是帮凶,你可不能杀我!’”
“丹丘生听了我的话,似乎呆了一呆,就在此时,远处隐隐传来一声清脆的啸声,似是女子所发。丹丘生面上变色,突然收敛,喝了一声:你给我滚!他却先我而走了!”
“我哪还敢搬走嫁妆,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连金创药也无暇去敷,忍着疼痛,立即飞奔。当我跑过山坳之时,还隐隐听得有金铁交鸣之声。料想是有人在谷中交手。”
洞真子忽然发间:“是什么人交手,你可曾见到?”
众人觉得洞真子此问未免有点愚味,心中都是想道:“假如吉鸿不是编造谎言,按当时的情势而论,他哪里还有功夫和胆量跑近去看?洞真子实是多此一问了!”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吉鸿答道:“当时我唯恨爹娘少生两条腿,连伤口都无暇敷上金创药呢,我焉敢多惹闲事?金铁交鸣之声从山谷底下传出,我在山上跑,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吉鸿作供完了,众人部觉得案中有案,大是蹊跷。谁都不敢随便开口,静默了一会儿,还是雷震子首先说话:“如此看来,谋害同门的不是丹丘生,反而是何洛了。”
洞真子道:“何洛的父亲,我的师弟洞玄子后来曾经找到两个受伤未死的牟家仆人,据他们的目击作供,他们亲眼见着何洛确实是被丹丘生所杀!”金逐流道:“据吉鸿所说,他只发现受了重伤的牟家仆人,可没发现有何洛的尸体!”
吉鸿续道:“我再说得清楚一些,牟家总共五个仆人,有一个早已给人杀掉,有两个重伤昏迷,还有两个伤得较轻给我打死,不可能还有另外的牟家仆人在另一处地方看见何洛给丹丘生杀掉!”
金逐流道:“而且假如真的是何洛给丹丘生杀掉的话,那些仆人应该指名道姓,骂丹丘生才对、但吉鸿听到的,他们只是骂狗强盗!”
洞冥子道:“吉鸿的供词是真是假暂且搁在一边,但即以他的供词本身是说,他是曾经听得有人在谷中交手的,焉知不就是丹丘生在把他打发之后,又去追杀何洛呢?”
雷震子道:“纵然如此,那也是因为丹丘生已经知道何洛要谋杀他,他为了自卫才杀何洛的!”他这样已经是顾全洞真子了。不过这样解释,也算是合乎情理。
洞冥子松了口气,暗自思量:“原来吉鸿知道的不过是他亲身经历的一小部分事情,我倒是不必过分担忧了。哩,嘿,反正死无对口,要驳他的话又有何难?”于是未曾开言,先发三声冷笑。
雷震子怒道:“洞冥道兄,你笑什么?”
洞冥子道:“雷老前辈,我不是笑你。我只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好笑!”雷震子道:“哪一点好笑?”
洞冥子并无直接答他,却回过头来,向金逐流发问。
“金大侠,你是否相信吉鸿的说话?”洞冥子问道,眉宇之间,颇有轻浮之态。
金逐流道:“我并无成见,但咱们既然是为了求得此案的真相,就不能偏听一面之辞。吉鸿的作供是真是假,固然可以存疑,但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
洞冥子道:“我总觉拿他的证供来对证我的洞玄师兄的说话,这件事情的本身就有点可笑了。吉鸿是少林寺的叛徒,是江湖上无恶不作的强盗,请问这样的一个人,焉能和我的师兄相提并论?”
吉鸿大声说道:“不错,我过去是曾作恶多端,如今后悔莫及。但正因如此,我才不忍见丹丘生被你们冤枉,我要拼死为他作证,稍赎前罪!”
洞冥子道:“有谁可以给你证明所供是实?”
吉鸿道:“丹丘生!”洞真子摆出掌门人的身份说道:“按照规矩,丹丘生是被指控的疑犯,你帮他辩护,他就不能作为你的证人。还有别的目击证人没有?”
吉鸿愤然说道:“我早已说过,目睹我进入那古庙的人,除了丹丘生之外,早已死了!”
金逐流忽道:“我也有一事想请问道兄。”洞真子道:“何事?”金逐流道:“请问除了业已死去的洞玄子之外,还有谁人曾经见过那两个指证何洛是被丹丘生所杀的牟家仆人?”
洞真子道:“没有!”金逐流也冷笑一声,说道:“好,要是你们认为只能相信你本门中人的话,那我也就不必再问下去了。”
雷震子也是心中有气,说造:“对呀,若然如此,你们尽可自行定罪,何必多此一举,主持什么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