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让点了点头:“哦,你在向我解释,你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等下次手术指征达标的时候,你会不假思索地再次躺上手术台?”
阿德加内叹气。
余让刚要解释,说自己正在想办法,让阿德加内能够接受自己的负面情绪,降低负面情绪的影响力。
阿德加内背靠在门上,浴室内飞溅的水珠和水汽,有些打湿了他的头发和他的睫毛。
“不,我的意思是……”阿德加内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我想你让我这么做,有你的理由。”
他说:“而我,愿意相信你。”
余让把湿漉漉的头发梳到脑袋后面,他侧头看了阿德加内一会儿,好笑:“我想医疗官们,她们也有她们的理由,也是为了你好。”
阿德加内不反驳,也不认同。舰长愿意听取很多人的意见,平等地对待他的每一位同事,但是从等级上来说,某些人只是为他服务的,他不可能把所有的决定权都交给别人,这于他而言也是一种危险。
余让不在乎阿德加内的沉默,他很随意地提起:“舰长之前在多丽丝3号情绪失控时,问我的话,还记不记得?”
阿德加内表情僵了僵。
他不习惯在任何人面前表现情感上的脆弱,他可以全身瘫痪躺在床上不能动,也可以因为看护忽略而重创进入医院,他可以为了救余让被砸得浑身是血。
可他不想当着谁的面哭。
眼泪意味着一种心灵层面的投降,他可以双膝下跪认输,却不可以为了这种经历而泪流不止。
这种糟糕的感觉,在他看来,像是一种对自我的背叛,好像在否定他之前的经历,否定他之前的努力。
好像在说——我害怕、胆怯了,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再也不会做出这些行为。
阿德加内垂下眼睛,浓重的水汽在他的睫毛上凝结成水珠,摇摇欲坠:“抱歉,我当时情绪失控了。”
余让把淋浴水关掉,用浴室墙壁内推出的一次性毛巾擦干净了身上水珠,用一次性浴巾裹住下身,他擦着头发,赤脚朝阿德加内走过去:“所以你不记得了?”
阿德加内抬眼看余让,睫毛上那滴摇摇欲坠的水珠,在抬眼刹那不堪重负般低落了下来,余让伸手正好接到。
“我过去学过这些类似情绪疏导的工作,准备给你出一套测试题,会进行一些心理状态的评估。”余让握住自己的手,“我大概还会做一个比较详细的日程表,里面会写明休息时间、用餐时间和运动时间。”
阿德加内垂目看余让握起的手掌:“这听起来像是李维的工作。”
“那你给我发工资吧,舰长?”
阿德加内没忍住,伸手抓住了余让的手婉,他轻轻打开余让的手掌,看上面消失无踪的水珠,笑:“你……想要多少?”
余让却突然转移话题:“我今天去看了我的游戏。”
阿德加内突然又体会到一种被微弱电流电到的酥麻感,他咳了一声:“怎么样?”
隔了会儿,他试探又迟疑地询问:“想起什么了吗?”-
余让端详了他一会儿,能明显感觉到阿德加内对“想起什么”这件事,有些担忧,最后只说:“游戏很有意思,欢迎你去玩。”
“……”阿德加内不确定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心又紧缩了一下,他低声道:“我用过你的账号。”
余让点头:“我看见了,你在取向和爱好方面的选择很大胆。”
“……”阿德加内沉默了片刻,最后失笑道,“随便吧,我觉得我都可以尝试。”
“你喜欢在上面还是下面?”余让问。
“我都可以。”
余让继续擦自己的头发,脑子里漫无边际地想着:[作息规律、用餐营养全面且规律,运动和健身之后,大概能恢复一点原始欲望。]余让隔着毛巾抓了抓自己头发,表情有些苦恼。
阿德加内敏锐察觉,立刻问道:“怎么了?你喜欢哪一种?”他顿了顿,“你想吗?”
余让自己决定:“我在上面,但是暂时还不行,不过你如果有需求,可以找我帮忙。”
两人聊天的氛围非常理性,他们好像坐在谈判桌前商量什么重要协议,而不是在什么浴室当中里聊良性关系。
阿德加内感觉有些荒诞的好笑,他也设想过可能某些情到浓时,二人理智燃烧,滚做一团的时候。——那是他过去,对二人关系所设想的最好的那种结局。
总之不太应该是这种与暧昧丝毫没有关系的交谈中。
余让抓下头顶毛巾,视线从抓下毛巾中重新与他对视上时,他又觉得这种商量的氛围不错,非常好。
好像他问,余让你恢复记忆了,还愿意这么说吗?
对方会认真思索,再理性地告诉他——我想我会的。
没有冲动、没有意乱情迷的胡言乱语,一切都是在认真思考之后得到的结果。
所以一定是不会改变的答案。
阿德加内轻出了一口气:“好的。”
余让把一次性毛巾扔进浴室回收站里,站在放衣服的架子前,他把阿德加内拿来的t恤穿上身,解开裹着下身的浴巾,一边说道:“我拟定的日程表,我会和你一起严格遵守,吃饭、运动和睡觉都一起,舰长。”
阿德加内的视线在余让背上转了一圈,就立刻收了回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两人刚刚的聊天内容所影响,他感觉喉咙发痒,一些不太可控的欲望在身体里穿梭。
余让换好衣服走过来,他习惯性观察阿德加内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