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特德打了个寒颤,不由得用夹克衫捂紧了自己,默默移开了不自觉与猩红色鸦眼对视的双目。
大多衣衫不整、面部畸形的本地人冷漠地看着这个异乡人,偏过头和自己的同伴说两句话,像在看一具死尸。
劳伦斯不是瞎子,更不是蠢货。
这里的当地人可太不欢迎他了。
他们谈论的样子如堕落祭典上的恶魔,长相和眼中的不怀好意都符合标准。
——头很窄,鼻子扁平,皮肤粗糙的不像话,眼球鼓胀突出,渗出病态的水蓝,可能是因为手脚格外宽大,而导致步态蹒跚。
他是个基督徒,此刻想法有些大逆不道,或许正如渎神的达尔文所说,人是由动物进化而来。
那这帮家伙就是鱼类和猿类的混血杂种。
他暗骂这些人都有病,身体和心灵上都有,要不是为了追寻家族谱系,谁会来这个鬼地方受罪。
当然,话是这么说,不过他也对这个怪异小镇的好奇心越发如野草般恣意滋生,年轻人在这个阶段总得有些叛逆。
他在一家肮脏杂货店弄到了一夸脱的威士忌,希望能从扎多克艾伦——见证这所小镇衰败的老人口中这所小镇的大致历史。
连锁杂货店的伙计告诉他,这个人喜欢在消防站周围闲逛。
劳伦斯沿着华盛顿街到河边,一堆荒废的工厂挤入他的视野,千篇一律的景色搞得他眼睛疼。
到处都是灰败、枯萎的颜色,上帝也厌弃这里,令它在马萨诸塞州一颗颗明珠似的繁华城镇里被衬得像一颗黑石子,任人唾骂厌恶。
终于他发现了他的目标。
他看到了油漆剥落、墙壁斑驳的消防站,一个穿着破旧老头正坐在一张长凳上,和几个消防员打扮的人在说话。
只不过他还离他们有点距离。
天知道,他们干嘛要把消防站修在悬崖峭壁旁。
劳伦斯穿过芦苇丛和一簇蔟茂盛的蒲公英,生长出菌类的烂木头陷在一方烂泥沼里,不规则的石块呻·吟自己的碎裂,这些都试图使他狠狠地绊个跟头。
拨开恼人的、带锯齿的叶片,视野顿时开阔,长久的阻塞使他下意识向与天连成一线的狭长海岸看去,眼神顿时凝固住了。
——他看到一个人。
海雾渐渐从陡峭的崖壁消弭,码头残留下的遗迹被岁月侵蚀,渔船的残肢断骸半裸露了出来。
日复一日的海潮打磨沙子的棱角,它们细细地铺满岸边,成为大片大片游离灰蓝中未曾改变的白亮色。
今天多了抹黑。
有个人栽倒在沙滩上,头发散落,像缠绕的海藻,海水涨涨落落,浸泡他的下半身。
不知是死是活。
看到这一幕,劳伦斯也不管自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的那个老头了,连忙跑去救人。
“喂喂!你还好吗?!”他蹲下身,伸手拨开那人的头发,想去试探他的呼吸。
但还未等指尖触碰上脸,一只手反扣住了他的手腕,同时劳伦斯与一双凌厉的黑眼睛相对。
——如同野兽陡然被叫醒,张开了它的獠牙。
“放开,痛痛痛——”
他尖叫,不太白皙的脸涨红。
同样,手腕晒得均匀的小麦肤色立刻浮现了青紫,很是刺目,可见那人用了多大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