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看着她,心底有些微妙感。
眼前的人,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与悟少爷极其相似。但他比悟少爷更成熟些。
也许,这个男人就是悟少爷的前世吧。
“五条大人今年多大了呢?”蓝仰头问。
“三十岁。”
蓝心说“果然”。
“您……婚娶了吗?”她忍不住追问道。
“没有。”悟带着笑意看向她:“我可不敢随便娶妻。要不然,会让别人伤心的。——你怎么问这个问题?怎么,很在意?”
蓝愣了下,赶紧羞愧地低下头。“不……我只是觉得,我好像很久之前就见过您了。”
047
吱呀一声响,五条悟扶着今泉蓝上了唐车。
车外是纷纷落雪,小巷的道路上泥泞不堪。但这辆宽敞的唐车内点着暖炉,帘子一撩,便有热意迎面扑来。
蓝有些笨拙地爬到唐车的最里面,安安静静地坐下了。而悟呢,则从腰间抽出一柄装饰用的折扇,打开帘子,屈身步入车内。
他太高了,这唐车于他而言显得有些小。影子一晃,就将墙壁全部占据。
等他坐下来,唐车的帘子也放下了,将里外隔绝为两个世界。外面雪冷风吹,内里温暖如春。
“很冷吧?可以暖一暖手。”他用那蝙蝠扇敲了敲暖炉,脸上露出促狭的笑意:“蓝上车的动作,很可爱呢。”
蓝想起自己刚才手脚并用的样子,颇有些窘迫。
她拥有前世的记忆,知悉这个时代的公卿小姐应该提着裙摆,优雅地步入车内。但是她今泉蓝是现代人,实在办不到这一点,只能笨拙地爬进去了。
她低下头,面颊两侧的发丝遮住白皙脸蛋上的红晕,这让她比平时更为可怜可爱了。
“蓝刚才说,你好像很久之前就见过我了,是吗?”五条家主问。
蓝尴尬地说:“您就当我是在胡说八道吧。”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哦。换做是别的男人,肯定会以为蓝在邀请他的。”悟的眼中有揶揄的笑意。“还是说,蓝确实是这个意思呢?”
蓝更窘迫了,低头不敢说话。
“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悟收起了折扇。面色疏忽变得认真。暖炉的炭火上迸溅出一丝白亮,他的眼眸也倒映出光彩。“听说,蓝是从皆子山回来的。是吗?”
蓝点头。
“宿傩竟然愿意放你回来,真是不可思议啊。”他感叹。
“我也没有想到……”
“应当是因为蓝格外可爱吧。”悟笑了笑。“蓝在那里待了那么久,对宿傩了解如何?比方说,他的性情、弱点……”
蓝小心翼翼地问:“五条大人,您是想……祓除宿傩吗?”
悟拿手指弹了下暖炉,像是在鼓励她的聪慧:“猜对咯。”接着,他悠悠地说:“宿傩的存在,威胁到了天下的百姓。身为咒术师的我,是绝对不会像王室一样放着他不管的。”
“王室……放着宿傩不管?”蓝很疑惑。
“是呢。陛下可是很精明的。”悟闭上眼,悠闲地叙述道:“外头咒灵作祟,那百姓就会涌入京都,归顺于朝廷。毕竟出了城池,面对的就是以宿傩为首的大量咒灵了。所以,就算徭役很苛刻,百姓也可以忍下去。”
闻言,蓝大吃一惊。
难怪宿傩能舒舒服服地住在皆子山,过着高枕无忧的生活,朝廷还一年一年地给他送祭品少女,原来这都是陛下有意放纵的结果。
只要宿傩存在,百姓就会寻求朝廷的庇护,任陛下随意榨取价值。这对朝廷来说,无疑是件大好事。损失几个百姓,又有何妨?
“五条大人,您不是陛下最信赖的咒术师吗?既然陛下想留着宿傩,您何必和陛下对着干呢?”蓝有些不解。
“陛下确实信赖我,但我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咒术师呢。”悟拉长了语气,“所谓的咒术师,当然是要护佑天下的平安的。生来如此,直到死亡。这些东西,是排在陛下的宠爱之前的。”
他的语气很轻松,仿佛言谈之物,并不是京都百姓的平安,而是食盒里的味增汤。今泉蓝看着他,心底忽而觉得痒痒的。
面前的人,是悟少爷,又不是悟少爷。他们拥有一模一样的脸,但面前的悟,远比她所熟悉的那个悟少爷要成熟、稳重。
她所知悉的咒术高专五
条悟,是个唯我独尊、毫无牵绊、自我而冲动的贵族少爷。
而面前的人呢,背着无数条性命的重担,更不惜与王权和条律为敌。
与其说他是前世的悟,不如说……他就是将来年长后的五条悟。她毫不怀疑,悟少爷的未来,就是眼前的模样。
嘎吱一声,唐车停住了。赶车的佣人说:“中纳言的府邸到了。”
五条悟笑了笑,说“走吧”,主动替她打起了帘子,引她下唐车。她下车时,又用了那种手脚并用的滑稽姿势。为此,她不敢看五条悟的面孔。
两人一起走入了中纳言的府邸。
梅花未开,薄雪铺满屋檐。无数的女房、公子,花花绿绿地坐满了庭院。女子苏芳色的外袍,男人深绿色的水干,交织在一起,仿佛春天的织锦。
庭院当心的高台上,一名僧人正在念着经文。体验佛法是当下京都贵族间流行的事物,男男女女都听得如痴如醉。
五条家主身份尊贵,一进中纳言的府邸,就有佣人引他去专门的钓殿。佣人看到五条悟身边的今泉蓝,有些惊讶:“这位是……”
要知道五条家主身边从没有女人。别的贵公子情人成群,但五条家主明明整日收到成堆的情书,却愣是一封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