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机还给我。”少年很不高兴地盯着她,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很大,像成年人一般,握得蓝手腕发痛。她皱起眉头,把手机交还给他,低声说:“不是我偷的。”
少年啧了一声,很不爽:“不是你吗?明明是你吧。那个趁着我休息时,把我放在边上的手机拿走的人,不也是一身黑色的和服吗?”
可法事上的人穿的衣服都是黑色吧。凭什么认定是我呢?禅院蓝在心底这样想。
但是,她却没将这句辩解说出口。因为辩解只会招来更多的斥责,所以不如沉默好了。哪怕会被误解,也无所谓。
这是蓝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就像野生动物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一般,她也用独特的方法保护自己。不要辩解,不要多话,不要委屈,这就是她的法则。
因为她的沉默,少年认为她默认了自己的罪行,不快地嘟囔道:“啊,你们这群女孩子可真麻烦。要一起拍写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偷走我的手机啊?”
蓝还是不说话。她只是觉得少年的手力气太大了,钳得她很痛。
撒够脾气了就快点走吧。她想。
但是,这个想法却被一道尖利的妇人嗓音破坏了。
“蓝,你在做什么呢?!”
这声音相当锐利,就像是刀在金属上摩擦,刺耳得让人想要捂住耳朵。
佛殿的门前,禅院蓝的母亲——禅院阳子正以一种冷酷却愤怒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女儿。
她四十多岁,十分瘦削,脸上能看出一点年轻时美丽的影子。也正是凭借这美貌,还有那一点点的咒力,她才能嫁入禅院家这样的名门。但岁月对她太无情了,她的眼角和眉毛全被风霜折成了刻薄尖利的形状,像是一柄柄小刀。
她的出现,还有刚才那尖利的嗓音,叫少年愣了一下。他应该从没听过这样歇斯底里的声音吧。
阳子攥紧了拳,像是看到了什么丢人的事,双肩发抖地朝女儿走来。等她走到蓝的面前时,不由分说便扬起了手,给了蓝一记耳光。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寺庙的庭院里回响着。
少年一句“也没什么事”,就这样被卡在了嘴里。
阳子攥紧了袖子,一副惶恐的模样,但她还是努力对少年挤出最得体的笑容:“悟少爷,请您不要和她计较。这个孩子太没有教养了!竟然偷了您的东西!……这都是我这个母亲的过失。万分抱歉。”
说完,她又转向蓝,尖声道:“还不快点和悟少爷请罪?这可是五条家下任的当主!”
禅院蓝立在原地,神色有些木木的。
脸颊被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但她的思绪却很平静。
原来这个少年就是五条悟,难怪母亲对他毕恭毕敬的。
御三家之一五条家下任的当主,一出生便拥有四百年一遇的术式,被神所宠爱的天才咒术师……被光环如此加身的人,也只是个手机不见就会感到烦恼的同龄男孩啊。
“蓝?快点赔罪!”阳子看到女儿发呆,表情立刻变得很难看。
她最讨厌的,就是蓝这种神游天外的模样。这么笨拙,一点都不聪明,完全不知悉母亲和弟弟在禅院家有多辛苦。
五条悟有点看不下去了,耸肩说:“也不用那么夸张啦。年轻的女孩子偶尔会拿走我的毛巾啊水瓶啊,我都习惯了。不用责备她了。”
喜欢一个男孩子,原本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青春期冲动而已。
对此,五条悟想得很开。
但是,阳子却已经很紧张。她甚至开始打嗝,声音也有了哭腔,好像被什么人欺负了一样。她转向不愿说话的蓝,神经质地开始哀求她:“蓝,快点道歉吧!要是惹怒了五条家,母亲和弟弟会更难过的。你不想逼死母亲的吧?”
禅院蓝终于回了神。
这套熟悉的说辞,让她感到厌烦和束缚。
什么啊,只是捡了一个手机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蓝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少年。五条悟非常、非常高,站在她的面前,将冬日的太阳挡得干净。她看着他逆光的影子,心中只有一句话:好讨厌这个人。
但是,这句话是不符合她的生存法则的。
不要辩解,不要多话,不要委屈。
蓝微呼了一口气,抬起手掌,重重地抽了一下自己的耳光。
啪——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五条悟愣住。
“喂喂?你做什么啊?”刚才还显得游刃有余的少年,现在变得慌张了:“我不是说了不用道歉了嘛?我不介意啊?只是一个手机而已!”
蓝顶着疼痛的面颊,郑重地弯下腰,和五条悟说:“非常抱歉,五条大人。请您原谅我的冒犯。”
一整个下午,少年五条悟都处于莫名的恼火中。
冬末的寒风往他的制服立领中灌,他却不觉得冷,独自插着口袋,不高兴地站在寺院的走廊上,看着参加法事的宾客来来去去。
想起禅院蓝木讷地道歉声,他的心底莫名地涌起不快之情。
那对母女搞什么啊?
显得好像自己欺负了那个叫“蓝”的女孩子一样。母亲歇斯底里、故作夸张,巴不得吸引所有人来看,女儿则当机立断地抽了自己一个巴掌,好像被霸凌了似的。
可明明他才是受害者啊。他被她偷了手机呢。
……算了。人家的父亲刚刚去世,还是别计较这种事了。搞不好,她还很伤心呢。
正当五条悟烦躁之时,身旁传来一道抱歉的中年嗓音:“悟大人,打搅您了。我是来道歉的。我家孩子做出这样的事,真是万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