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希哦了一声,淡淡的说道,“何必想这些?我早就说了,不过是要拿你试药罢了。”
黄黥听他又是这样说,便笑了起来,说,“偏偏就是你与人不同。”看了白希片刻,忍不住又说,“你笑起来倒好看,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怎么不笑?”
白希看看他,才说,“又没什么好笑的。”
黄黥与他处得久了,也知这话问得白希有些不快了,只是不知他是想起了什么。黄黥想了想,又问他说,“那你刚才怎么笑我?是觉着我吃相可笑么?”
白希看他一眼,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说,“往常在宫里也见不着你这个样子。”
黄黥嘿嘿的笑了起来,满不在乎的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人生苦短,若是死前想到这样好吃的东西我都没有吃够,那岂不是死都不甘心了?”
这话才刚出口,白希的脸色就变了,沉声说道,“你又说什么胡话!”
黄黥见他认真起来,也不免懊悔,便陪笑着说道,“随口一说罢了,你难道还不知道我么?”
白希却还是生气了,静了片刻,才说,“把你的狐珠借我一看。”
黄黥没想到他会要自己的狐珠,才犹豫了一下,就听白希开口说道,“你若是放心不下,我把我的也与你看。”
黄黥连忙摆手,说,“我取了你看。”
说完便从口中吐出了狐珠,放在手心里递到白希面前。
白希将他的狐珠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半晌,黄黥也不知他是看些什么,只好坐在一旁等着,心里却想,他若是看我的狐珠,便该晓得我如今再难动用法术了,岂不是要失望得很。这样想着,便觉着对他不住。
白希看了许久,却突然开口说道,“你信得过我么?”
黄黥不知他为何会有此一问,便笑着说道,“信不过还吃你的用你的么?自然是信得过。”
白希沉默了片刻,才说,“若是你信得过,便把狐珠借我几日。”
黄黥怔了一下,却说,“你拿去便是,”想了想,又说,“我如今也是废人,留着也是无用,不过是脱了人形罢了,我仍旧做狐狸也好。”
白希听完他后来说的那些话,眼底便有些怒意,沉声问道,“我要你的狐珠做什么?”
黄黥见他动怒,也不敢如何的接话,便讪讪的笑了一笑,说,“好端端的生什么气,我情愿给你的不成么?”
白希皱起眉来,抬眼看他,黄黥连忙点头,说,“我是真心这样想,我如今这样,狐珠留与不留,原本也没什么不同。”
白希似乎越发的生气,咬着牙问他,“若是别人朝你要,你也给了是么?”
黄黥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稀里糊涂的就说,“不相干的人给他做什么,你救过我的性命,自然与别人不同。”
白希气得反而笑了起来,半晌才说,“你放心好了,我听人说有法子可以洗炼狐珠的,不过是拿去试上一试罢了。”
《看仙灯》狐狸文22
黄黥也与他处了不少时日,从没见他这样生气过,心里忐忑得厉害,想,是我说要把狐珠给他,所以他才发火么?又想,他又不是贪图这些的人,被我这样说,倒好像他为着我的狐珠才救我似的,是我说错了话。
黄黥这样想,便放软口气,笑着说道,“若是果然洗炼得好,自然是美事一件。我还指望着日日的吃白大人的鹿脯哩!若是脱了人形,白大人不认得了我,我却去哪里讨鹿脯吃?”
白希怔了一下,却说,“你便是显出本相,我也认得你。”
黄黥没想到他这样说,心里实在不信的,口里却要附和他,说,“白大人这样好的眼力,哪里象我这样愚笨,若是宫里的狐狸都显出本相来,我也只能认得陛下和黄英罢了。”想起宫里诸人,忍不住又感慨,说,“你说他们个个都要扮作人的模样,可行事说话,却没有半分风雅,真真扫兴!”
白希听他这样慨叹,便忍不住问他,“你要他们怎样的风雅?”
这可引起了黄黥的兴头,即刻便滔滔不绝的说道,“我在江南的时候,那人间的女子柔媚温婉,男子俊美儒雅,都如仙人一般。我们这样的异类,毕竟只能学些毛皮,徒有人形罢了。”
白希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却只是沉默不语。黄黥瞥到他面色不佳,直觉这人不喜,便收住了口,讪讪的想,不知又说错了什么。
白希许久才开口问他,说,“你喜欢凡间的人?”
黄黥苦笑半晌,说,“我可不敢,我还不想被雷劈。”略想了想,又说,“我倒宁愿做个寻常人,身居其中。”
白希想了许久,又说,“凡人寿短苦多,你不知道么?”
黄黥不以为然,说,“那又如何,总比山间十年如一日的强。”
他又想,我这一次便是死了,若是能投胎转世做个人也是好的。只是他虽这样想,却不敢说出口来教白希知道。
白希静了许久,才低声说道,“你生来便是狐形,又何必强求。”
黄黥见他不曾嘲讽自己,心里感激,便自嘲道,“所以也不过偶尔想想罢了,哪里就做得了人?终究是披毛畜类罢了。”
白希便沉默不语了。
白希那一日离去的早,似乎有心事的一般,黄黥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白日里说了什么话触动了那人的心绪,便把自己的说翻来覆去的想了许久。
只是午后有几只绒蝶自黑河归来,教他欢喜异常,就把白希的事抛去了脑后,只顾着探问黄英的消息。
黄英无事,他便把心放下了许多。他这些年带着黄英,还是把那孩子养得娇气了些,如今去黑河那里吃些苦头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