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我们几个路过此地,想歇息一晚,讨口水喝,不知道方不方便。”仙人开口,声音也好听。
里正刚被晋王吓了一跳,再听这仙人说话可真是舒服极了。
“方便方便……”里正点着头,想到什么又摇着头,“不过……今儿来了贵人,可能,不太方便。”
“贵人?”仙人笑意盈盈,浅浅淡淡,“是什么样的贵人,我倒是也想见见贵人,好沾沾福气。”
“是……”里正不知道该不该说,面露迟疑。
此时,后面来了两个带刀的士兵,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
里正缩着脖子,劝道:“几位爷还是去前面找地方休息吧!”
仙人没动,等着那几个士兵不耐烦地走过来:“这儿今天不留客,还不快走?!”
“为何不留?”
“不该你问的不要问,再不走,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话音落下,士兵们的刀出鞘,锋利的刀锋泛着一道寒光,晃在那仙人脸上。
仙人眼睛都不眨一下,那光就落在他眼底,格外灼人。
士兵们被他身上的气势震了一下,瞧着他不像是一般人,可在晋王面前,没有谁比他更尊贵。士兵们鼓起胸膛道:“敢得罪我们主子的,只有死路一条。”
那人轻轻开口:“你们主子可是晋王?”
士兵面面相觑,仙人抬起一指,按住其中一个士兵的手背,往下一压,刀重新回鞘。
“告诉晋王,中书令裴昭,想找他讨一碗水喝。”
“裴裴裴……裴昭?!”
裴昭轻笑,笑得两人心惊胆战。
“快去吧,不然死路一条的,就是你们了。”
朝上朝下人人皆知,裴昭将在卫相退后,从两江回来,再入中枢。而他从两江回来的时机,就是在今年两江水患平息之后。
而裴昭现在居然要回长安,这个消息之前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孟钦心头疑云重重,不知道裴昭此刻回京,到底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父皇暗中授意。
如果是他自己的主意,他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告君上私自回长安,是想谋划些什么?
如果是父皇授意……那父皇让自己来两江,肯定别有后手。
可能有千百种,不管是哪一种,都很棘手。
孟钦就在这种烦躁的情绪下叫副将迎了裴昭一行人进了村子。裴昭离开长安时,将手下器重的人都留给了他那个傻弟弟裴缓,他带来的人都是生面孔。
裴昭像是真的没什么危机意识,将那些随行都留在了院子里,自己一个人进了屋。
孟钦明白,裴昭这是在和自己表明,他并没有别的打算,只是在这个两江去往长安的必经之路上,碰上从长安出来要去两江的自己。
“裴大人一去两江这些日子,风采不改分毫,不愧是我长安第一公子。”孟钦很是亲热,站起来相迎。
裴昭解了披风,抚了抚衣襟上的浮灰,拱手道:“下官见过晋王殿下。”
“裴大人不必客气,来来来,坐。本王奉父皇之命到两江治理水患,不想会在这儿碰到裴大人,真是意外。”
“既是意外,也是注定。”裴昭坐下。
里正又颤颤巍巍地进来,给他也添了一碗肉汤,裴昭端起来,倒是没客气几下就喝完,抬手放下碗,意犹未尽地道:“还有吗?”
“有,有有,小老儿这就给大人盛。”
裴昭舒缓一口气,道:“下官接到圣上密旨之后,就日夜兼程赶路,今日连饭都还没吃。如此这般,让王爷看笑话了。”
“裴大人为父皇分忧竭尽所能,本王十分感佩。就是不知道,父皇让裴大人回去是有什么急事?本来两江的事情,父皇还让我多和裴大人商议,这下裴大人要回京了,本王在两江孤立无援,实在是怕办不好父皇交给我的差事。”
又一碗肉汤上来,这一次裴昭喝得没那么急了,慢慢地品着肉汤的滋味。
他打眼扫了一下孟钦身后的副将李然,孟钦了然,挥挥手:“本王和裴大人有要事谈,尔等退后。”
“是,王爷。”
孟钦的人也退出,一室之间,只余肉香。
裴昭慢条斯理地喝完一碗,擦擦嘴,净过手,才坐下,从怀里拿出一个锦袋,里面赫然是一枚白玉龙佩。
孟钦眼睛发直,气息陡然不稳。裴昭摩挲着龙佩,开口道:“本官奉陛下之命到两江,名为巡视外放镀金,实际上,是暗中调查晋王殿下在两江豢养私兵,意图谋反一事。”
他说得云淡风轻,却是一块巨石砸向冰面,砸碎冰封外表,溅起巨大浪花。
孟钦目光阴沉,却不为所动:“裴大人说的话本王怎么听不懂。”
“既然王爷不懂,本官可以为王爷解惑。”逼仄的屋子里,只有一盏油灯,裴昭寻了根筷子,将灯芯挑了挑,光比方才亮了些许。
“王爷在解忧帮花钱买过几个人,有的在王爷身边做护卫,保护王爷的安全,有的被安插进了朝堂。解忧帮的人,身体大多异于常人,有的命数不长,有的打架可以脑子不行,混出名堂来的,就只有一个左炎。
“左炎和凤阳山山匪明着剿匪,私下勾结,敛来的钱财山匪老大罗利留下一部分,剩下的就在王爷的默许下送到了两江。如今驻守两江的将领,大多数都曾跟着王爷东征西战,掌天下兵马的左炎又在王爷手下,那些将领自然更是以王爷的话马首是瞻,听王爷的吩咐扩军,在两江密林深山处练兵。因为有兵部的压制,这些事情从来没有报到皇上的耳朵里。之后,左炎在吉祥坊身亡。他临死前自觉撑不住,所以特意把罗利找到吉祥坊,设计了被刺杀而亡的一局,想以此嫁祸给我那个纨绔的弟弟,之后顺势将我也拖下水,断了裴府对临安王的助力,左炎这个人,王爷可以说是买得极好。解忧帮的人,果然能解人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