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寒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狠狠地眨了眨眼,可是手臂上的伤,却又真真切切的疼。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僵硬地抓向了渗着血的伤口,好像唯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借着撕心裂肺的痛,从如真如幻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南星也没料到这猝不及防的相遇,结结实实地怔在了原地,可还没等缓过神来,先被面前男人不知轻重的举动吓了一跳。
“你疯了!!”
齐寒石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口中喃喃道:“真的……是你?”
南星沉默地打开药箱,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手臂上的伤。
朝思暮想的人,竟以这种方式出现在眼前,齐寒石哪里还顾得上疼,一把攥住他的肩膀问道:“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南星淡定地回道:“自然是行医,先别说这些,把你的伤口给我看看……”
“你不要命了!”齐寒石不依不饶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又不是傻子,”南星反驳:“倒是你,幸好这次伤到手臂,万一要是伤到要害……”
“不行,我这就送你回去!”齐寒石拽过他的手,二话不说便往帐外拖。
“寒石……寒石,放开!”南星紧咬着牙,挣脱了他的禁锢,“你这是干什么呀?”
“这是战场,是要真刀真枪拼命的!你就这么不怕死吗?”
“你怕吗?”南星反问,伸手指了指帐外道:“外面那么多将士,你随便去问问他们怕不怕死,可他们走了吗?”
“你……你不一样的。”
“我有什么不一样?”南星道:“我也是人,是个男人好不好!”
齐寒石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倏地皱了起来,“是他让你的来的?”
南星自然明白这里的“他”指的是谁,心脏被猛地揪起,像是按到了盐水里,一片火辣辣的疼。
他忍着胸口痉挛,勉强解释道:“他不知道的,是我自己要来的。”
“他不知道?”齐寒石明显带上怒意,“堂堂当朝太子,他能不知道?”
“寒石……别问了……”
“你跟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求求你……别问了!”南星撑不下去了,痛苦地闭上眼,一叠声地说道。
齐寒石铁青的脸上现出了无尽心疼,他将南星一把抱入怀中,咬着牙道:“我说过的,他若是敢负你,我绝不答应!”
“不是,不是的!”南星慌忙解释道,“是我,是我负了他,都是我硬要离开他的,他没有做错,他一点都没错!”
这些话字字诛心,让他挤压许久的眼泪无可救药地流了下来,将一颗伤痕累累的心,活生生戳了个窟窿。
齐寒石最见不得他难过,简直心疼的要命,可眼下除了抱紧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南星淋漓尽致地发泄了一通,勉强恢复了平静,从对方怀里挣脱出来,抹了把眼泪道:“差点儿把正事忘了,快让我看看你的伤。”
好不容易哄好眼前人,齐寒石顺从地将胳膊伸了过去,忍不住问道:“你跑来前线,怎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南星垂着眼眸道:“我以为你还在嘉峪关,再说兵荒马乱的,告诉你也只会害你分心。”
“可你什么都不说,我就不分心了吗?”齐寒石苦口婆心地劝道:“南星,这里太危险了,听我的赶快回去!”
“我不走。”南星斩钉截铁道。
“你这又是何苦?这里不会因为多你一个就能打胜仗,更不会因为少你一个就亡国!”
“是!我弱小,简直微不足道!”南星抬起眼,笃定地看着他道:“可是再无能的人,也想人活一世,能够活出点价值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
“寒石,”南星打断道:“我知你关心我,都是为了我好,可我不是三岁孩子,更不是一时冲动,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要我临阵脱逃,让我情何以堪呀?难道在你眼里,我连匹夫都不算么?”
“况且比起你们阵前厮杀,我能躲在伤病营,已经很安逸了。寒石,算我求求你,别再赶我走了,就当是帮我一把,让我活着能有点价值,自我满足一下好不好?”
南星看上去温文尔雅,骨子里却是说一不二的固执。事已至此,齐寒石自知多说无益,终于叹了口气道:“我不管你跟他是怎么回事,可既然你来到我身边,又不肯走,我就只当是天意,绝不会放任你不管!”
“说得好像我故意赴死一样,”南星故作玩笑道:“你放心,我惜命的很,还远远没活够呢,大可不必担心。”
“可是……军营毕竟不比其他,我只怕分身乏术,护不了你周全。”
“齐大将军,您能先把自己护周全,我就谢天谢地了。”南星清理着他的手臂,心疼地问道:“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齐寒石:“不小心挨了蛮子一刀,没什么大不了的。”
南星倏地皱起眉,“我毫发无伤你瞎操心,自己挨了刀就没所谓,合着就你有理,你说什么都对!”
齐寒石憨憨地笑了笑,“我一介武夫,皮糙肉厚的很,和你不一样的。”
“一派胡言!”南星反驳道,“武夫就不是娘生爹养的,就没血没肉了吗?都伤成了这样,你还敢说没所谓,难道非要断胳膊断腿,才叫有所谓吗?”
风水轮流转,只不过眨眼的工夫,南星成功反客为主,牢牢掌握了絮絮叨叨的话语权。
齐寒石静静地看着他,却莫名觉得受用,真想就这么一直听他唠叨下去,最好能是一辈子!哪怕再多挨蛮子几刀,也为之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