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十年就十年,我家里急着用钱。”十八岁,还有些青涩的降露抿唇一笑,似乎不太好意思面对范河的关怀。
范河抬起手,摸了摸降露的头,“太傻了,你不该签的,但签都签了,你是个乖孩子,我一定好好带你。”
降露不太喜欢别人碰他,但对面是他和他妈妈的救命恩人,就忍着没躲了。
“谢谢范哥。”
但签了十年合约的降露,没能用那笔钱救下他的妈妈,太迟了,救命的钱太迟了。
他安葬了妈妈,送妹妹去国外读书,打点好一切,改了姓氏,离开家乡,开始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努力往上爬。
他要有更多的钱,更多的,足以面对任何意外的钱。
范河总是很欣慰地看着他练舞唱歌,学表演,会叫他乖孩子,给他带很多吃的,就算出差,带别的艺人,也会打电话关心他,询问他的功课。
那段时间,刚刚没了妈妈,妹妹远在国外,可以说没有家人的降露,在范河无微不至地照顾下,很自然而然地依赖上了他。
他常常想,要是红了就好了,就对得起范哥对他的照顾了。
所以当范河在电话里说有老板看中了他的能力,想和他吃顿饭,他没有任何疑虑的就答应了,带着满怀期盼的心,很早就去了酒店的餐厅。
带他来的阿恒说里面都是大老板,他不能进去,让他自己进去,他在外面等他,降露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答应了。
刚一进去,降露更加感觉不对劲,他早早出社会打工,见过许多腌脏事,有很强的自我保护意识,他敏锐地感觉到,这里的人看他的眼神不一样,那位欧老板更是说不出来的危险。
但出于对范河的信任,也太想红了,他没有遵循本能离开,而是进了去。
阿恒就在外面,应该没事。
欧老板确实很喜欢他,一个劲地给他递酒,夸赞他年纪轻轻就如此优秀,降露留了个心眼,怕酒里面下了药,没拿欧老板的酒,直接又开了瓶新的,对瓶吹了。
“谢谢欧先生赏识。”
欧老板笑得更开心了,肥胖的肚子一抖一抖,也不介意他没接自己的酒,还把桌上的点心转到他面前,“尝尝,这家有名的点心。”
降露意思意思地吃了两口,想跟欧老板聊一下电影的事,但对方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始终没个明确的说法,就这样时间一点点过去,降露感觉自己的头开始昏沉起来,皮肤很痒。
他立刻意识到时刚刚的点心有问题,他过敏了。
他对杏仁过敏。
这件事除了范河和他的家人,没人知道。
欧老板当然也不知道,兴许只是巧合。降露想。
但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过敏让他浑身无力,皮肤发红,他需要赶快回家吃药。
“非常抱歉,欧先生,我有点急事,要……”
欧老板的手放在了他的手上,“还没玩够呢,你要去哪儿?”
其他人也都暧昧地看着他们。
有个中年男人还笑着说:“欧老板,你别吓到小美人了。”
降露过敏的很严重,没什么力气,他听见还有人嘻嘻哈哈地说:“这小男生看着不太经得起玩啊,欧老板,你可悠着点。”
到了现在,降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拼尽全力挥开欧老板的手,手里救命稻草般握着一个酒瓶,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包厢里的人都在看着他大笑,丝毫不怕他跑出去。
这一层,都包场了。
降露就算跑出去,也没有用。所以他们根本不担心。
降露裸露在外的皮肤像喝酒了般染上深红,他撑着墙壁,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死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他还没有向上爬,他的一切,都还没有来得及开始,他不能,不能就毁在这里。
身后的脚步声就像催命符一样,又像猫和老鼠,跟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逗着他玩,看他恐慌害怕。
降露的脸上满是汗水,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电梯,快了,就快了。
欧老板扔掉手里的烟,一把搂住了降露,“哎呀,你看你,这么倔干什么?身体很不舒服吧?没事,我脱了衣服给你治治哈哈哈哈。”
一直到六七年后,降露都能清晰地回忆出这一刻。
欧志明肥腻的身体,满身酒味烟味,还有香水味,混合在一起,搂着他,粗重的呼吸喷在他脖颈上,只要一想起来,他就控制不住地想吐。
降露手里的酒瓶发挥了用处,狠狠敲碎在了欧志明的头上。
欧志明尖叫一声,肥猪一样的手一巴掌扇在降露脸上,大骂,“贱人!贱人你竟然敢打我!我要玩死你!我要把你玩死在床上!你这种小人物,就是被我玩死了也没人知道!”
降露本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这一巴掌下来,他整个人都撞在了电梯门上,手上的血和红酒一滴滴往下流,砸在光洁明亮的地板上,绚丽夺目如罂粟,又那么肮脏不幸。
降露没有任何办法了,他想他真的逃不掉了,就像地上的血,过不了十分钟,就会有清洁工来清洗的干干净净,再也看不出痕迹。
他也一样。
欧志明的拳脚还落在身上,但降露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就在这时,身后的电梯门忽然开了,降露的身体往后倒,视线朦胧里,他看见了电梯里的人是阎复礼。
阎复礼今天是跟朋友过来喝酒的,喝大了,才走错了楼层。
他皱着眉看脚边被头发挡住脸,脖颈通红,被打的站不起来的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