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恺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担忧道:“不会真给落下什么心理阴影吧,副队,咱是不是大意了?”
“这孩子的心理防线没那么脆弱”,陆想说,又喃喃道:“有钱人家的孩子真是从小就是个人精,不好对付。”
陈恺问:“何出此言呢?”
陆想说:“如果凶杀案不是余晖一手设计的,那他就太可怕了。”
他演得太像了。
“你和余晖是什么时候相认的?”
审讯室内的装修单调又冷清,以至于打在墙壁上的暖色灯光都显得阴森起来。
文昌私立高中的校服,是黑色双排扣西装,左胸挂着蓝白色的校徽,刑北川懒散散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想了想,说:“高二开学不久,应该是九月初。”
陆想见他的发型设计似乎有意遮着一只眼睛,于是问:“你的眼睛是有什么毛病吗?”
刑北川听闻于此,放下翘起的腿,凑近陆想掀开右眼的刘海,于是陆想看到了那只眼睛里有两条浅色的白丝,“这是什么病?”
“遗传性角膜病症,夜晚视力不好,对风也很敏感,还要长时间用药,以及定期检查。”
听他说起这些病症,陆想忽然觉得那晚骑着摩托车穿过杨树镇的人可能不是刑北川,“继续,说一下你们认识的详细经过。”
刑北川如实交代,“那天我同学约我去柴火院吃饭,我去了,他当时就坐在我后桌,我听到有人提起‘余晖’这个名字,就暗中让人调查,于是找到了他。”
“你让谁去调查的?”
“我一个同学,王天奇……”
陆想问:“8月29号晚上九点后,你在哪儿?”
刑北川抬头想了想,“8月29号……那天晚上我在星球影院看电影,语文老师布置作业,要根据自己喜欢的一部电影写观后感。”
“你看的什么电影?”
“《让子弹飞》。”
……
事后,陆想调查了星球影院的监控,画面内确实有刑北川,电影9:25开场,在10:30分的时候,刑北川摘下眼镜,垂下头揉了揉眼睛,片刻后,他再次戴上眼镜,然后起身离开席位,再没有回来。
他说他眼睛不好,所以陆想观察到,影片放映40分钟以后,刑北川就开始频频地闭上眼睛小休,直至最后几分钟的时候,他终于提前离场。
陆想还在画面中的第六排位置,看到了他的妹妹黄娟兰,整个影片放映过程,黄娟兰几乎一直都在盯着刑北川的背影发呆。
陆想叹口气——刑北川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他没有时间赶去九道湾。可他总觉得这案子和他脱不了关系。
陆想仰躺在电脑椅上转了个圈儿,看着天花板,心事重重,“陈恺。”
陈恺应了一声,陆想问:“你说刑北川身边有没有其他可疑的人?不是学生,一个社会人士。”
陈恺说:“他爹那么有钱,他结交的社会人士应该不少,都是这个总那个总的。”
“不”,陆想说,“不是这种社会精英群体,他应该是个普通人。”
“为什么?”陈恺疑惑道。
“很简单,因为他结交的这种社会精英群体,都是来源于他爸爸,如果嫌疑人在这些人里面,那么刑思远一定会知道些什么,可他显然不知道,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余晖的存在,否则他早就给云港警方打电话了。”
陈恺立刻说:“我去查。”
陈恺在文昌高中蹲点了三天,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高三课业繁重,刑北川每天生活都很规律,周六日也在补课的路上。
杨曼文在网络上筛查刑北川的通讯记录和聊天记录,经过大面积的筛查之后统计出几个人——
新新书店的一个管理员,二人的聊天记录集中在预约图书,和咨询货品上架的问题。
他家的保姆和司机,聊的都是日常琐碎,几点回家,几点到哪儿接人……
培训班的几个老师,刑北川暑假的时候补过课,集中在文科。
还有文昌高中的几个老师。
剩下的一些就是一些店面店主的微信,这里面有奢侈品店、服装店、鞋店、还有几家餐饮店……
“对了”,杨曼文说,“他名下有两个手机号,另一个号上面没加几个人,只有他爸爸和保姆的联络信息。副队,我们要逐个排查吗?”
陆想走过去,看了一眼杨曼文挑选出的联系人,“这些都是有通话记录,也有聊天记录的吗?”
“对”,杨曼文说。
陆想说:“把聊天记录打开我看看。”
陆想对着聊天内容看了又看,鼠标停顿在一个名叫“张宇”的联系人上,他看了一眼简介说:“大排档冬天还开门吗?”
杨曼文一怔:对啊,柴火院冬天不开门,可是去年冬天,刑北川和张宇的聊天记录集中在“报菜名”和“转账付款”上面,乍一看还以为是点单。
陆想将聊天记录继续往前查看,发现刑北川曾经约过张宇合租,只不过被张宇拒绝了。
陆想说:“有意思,头一回见店主对顾客这么不礼貌的。”
“看来两人是私下的交情”,杨曼文接话,“我们要去见这个人吗?”
陆想不知道在犹豫什么,总觉得不能这么早打草惊蛇,他的手指放在嘴唇上摩挲着,嘴唇快被抠烂了。
陆想说:“书店管理员和老师,是和学习有关的,保姆、司机是和生活有关的,剩下的这些店铺店主,只不过是为了推销自己的店面而已,和刑北川都算不上交情,可他怎么会和张宇有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