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回来冰淇淋一点都没有融化,时镜舀了一大勺面不改色吃下去。自从离开丁蓉,他已经很久没吃这么冰的东西了,空了很久的胃受到刺激开始抗议。
时镜盘腿靠在沙发上,手习惯性向旁边搭去却落了空,他转过头思考很久,终于想起来是皮卡丘和卡皮巴拉不见了。
怎么都不见了……
时镜一下一下舀着冰淇淋,一直到绿茶味吃完,才白着脸站起来。
先用胶带将纸箱子粘起来,必须要带走的东西好像也不是很多。时镜去卧室衣柜里抱自己的衣服,看到两只玩偶躺在床上,也一起抱起来。
疲倦感如同枷锁勒在时镜的脖子上,他没能一口气收完多少东西,就已经累得不想动,又回沙发上吃另一桶香草味的冰淇淋。
吃到一半,时镜感觉头顶的灯晃眼睛,关了灯回来,没吃几口靠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
但他睡得不太安稳,梦里全是些光怪陆离的东西,一会儿是闻声一会儿是丁蓉,一会儿又能看见时天骏办公室。时镜总是很快惊醒,又慢慢睡过去。
等再一次梦到丁蓉时,他终于醒了。
对面楼上原本亮着的灯已经都熄灭了,时镜怀里还抱着没吃完的冰淇淋,勺子一搅,是粘稠的液体,看着有点恶心。
时镜没想再吃,却也不想动,就仰头靠在沙发上,憋得难受时才能想起来吸几口气。
闻声满身疲惫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他打开客厅的灯,一转身,发现那道熟悉的身影坐在沙发上。
“!”巨大的喜悦冲上闻声的头脑,他向前走了几步,才看到客厅地板上放着几个没收完的纸箱,皮卡丘和卡皮巴拉横七竖八躺在沙发上。皮卡丘黄黄的脸蹭上点纸屑和灰尘,有点脏兮兮的,看样子是被时镜塞进纸箱又取了出来。
闻声半跪在时镜面前,发现他怀里抱着个没吃完的冰淇淋,放太久,纸质的外包装已经晕出水痕,变得软塌塌的。
他将冰淇淋桶从时镜手中取出来,放在茶几上时,才看到茶几上那个空了的桶,时镜这是吃了一桶半?!
闻声下意识握住时镜的手,时镜体温平时就比他低一点,握在手里会有点温凉,这会儿却冰得渗人,除了掌心还有点温度,指尖已经变成没有人气的石头。
闻声连忙打开空调,他不敢问时镜去哪儿了,也不敢说自己找了他很久这种话,只能小心地轻声问他:“吃饭了吗,要不要煮点馄饨,多放点虾米和小葱花,做酸辣味的好不好?”以前时镜半夜想吃夜宵时,总会让闻声去煮小馄饨,调成酸辣味,每次都可以吃完一整碗。
半晌,时镜像终于接收到信号的老旧机器人,低头看向闻声,“是你啊,抱歉打扰你这么久,我天亮就走。”
闻声看他状态不好,根本不敢说今晚的事生怕再刺激到时镜,“你手好凉,我带你去洗个热水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他伸手来抱时镜,身体不小心撞到茶几,发出一声闷响。
动静不大,时镜却像受到巨大的惊吓,猛地抖了一下,一把推开闻声胳膊,向后缩在沙发里。
闻声忍不住站起来,像靠近一点查看时镜的情况,时镜却抱住自己胳膊抗拒被他接近,“你别过来。”
想哭吗
闻声愣在原地,声音沙哑,“好,我不过来。”
说完,又缓缓跪下去。
空调呼呼吹着,室内温度开始回升,却丝毫没影响到沙发前的两人。时镜嘴唇依然是白的,露在外面的手也丝毫没有血色。
许久后,时镜忽然开口:“我是什么很讨厌的人吗?为什么要骗我。”
他声音太轻了,带着鼻音,闻声很努力在听,却什么都没听清,“你刚才说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
时镜又不说话了,几息后才低着头,“我确实是很讨厌的人,要不然丁蓉和时天骏也不会这么恨我,如果不是我很讨厌,你骗我干什么呢,你一个30岁的副教授前途一片大好,没道理的呀。”
闻声总算听到他像是自言自语的话,心疼得像在玻璃渣里滚了几圈,“别这样说时镜,你是最好的,我没有骗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
“不用解释。”时镜抱着自己的手又缩紧一点,他摇摇头,“没关系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我也没有很值得喜欢,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他停顿了很久,又继续说:“其实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你早点走还是晚点走,也没什么差别。”
所有人都只能陪他走一段很短暂的路,走到头缘分就尽了。还是怪他太贪心,非要许两个愿,所以这条路就变得格外短,他又着急想看到后面的风景,于是跑了两步,还没来得及转身,路就没了。
闻声猛地抬头看向他,心里却一点点变沉。
时镜的眼神太平静了,平时他这双眼睛是最灵动的,不管是高兴还是难过,眼睛总是先嘴巴一步告诉闻声他的心情,但是这会儿他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像一口井,已经死了,都来不及苟延残喘。
闻声跪坐起来,让时镜能看见自己,“不会有这么一天的,相信我。”
时镜却像不愿意面对他的焦急与不安,错开了自己的眼睛,沙发对面的电视柜上,摆着他随手搁上去的无弦吉他。
拿到这把琴的日子,是他和闻声同居的第一天,时镜却已经从脑海里找不出任何细节,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时镜努力笑了下,依旧没看闻声的表情,“谢谢你陪我玩了这么久,我其实,玩得还挺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