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丝毫颤抖的动作仍是熟练自然。
那将是他最后一次为他的皇子殿下着衣,其中包含的是祝福的意思。
是不是有过这么一次,娆罗緁唤他捡起袍子,他却打死不从?记不起了……记不起了。
只见他的银发垂落在娆罗緁的脖子,缠绵旖旎、好看如斯。
他退了一步,看着披上大氅的娆罗緁,满意的笑了。
他向他行礼、转身,渐渐隐没在一片花潮中。
娆罗緁踩在铺满细碎花瓣的山道上,脚步混乱。
背他而驰的路如此残破,刚好配合狼狈不堪的心情。
虽说赤色堇是如此傲然,只挑在寒冬绽放生命,但就如有千万人的国度,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混乱艰辛的世代生存下去。有强烈灵性的赤色堇更是如此,活在美丽得残忍的季节,它们有些还是先一步撑不住雪块的重量被击落在地。
那些曾高高在上过的花儿被践踏时更显凄凉,雪地开了血花。
近傍晚的时分,只有一息生命的赤色堇完成了使命,纷纷回归尘土。谁不支倒地、谁撑至最后一刻才肯逝去。在此时此刻都不再重要。
回宫的路,娆罗緁走得非常缓慢,因为全部的路都似曾相识,他不舍得每步太快走完。
沿途,花瓣一片又一片散如血雨,沾在他的发、他的肩、他的身上……
在这花海的另一边,那人身上必定也栖息着无数嫩瓣,他们沐浴在同一场花雨中。
这场哀悼他们的花雨如此美丽,感谢来得正是时候。即使在凋零前一刻,它还没有死去的准备,那种被封住的固执、凝结仍在绽放的姿态正正是动人心魄之处。
他没有拂去落在身上的花瓣,那代他的吻安慰他。
蓦地,他停了下来,目光聚焦至一点。
他迟疑的伸出手,这……不是真的。
他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仿佛害怕眼前的只是幻象,然后一把握住眼前的小东西。那冷凉触感教他指尖直打颤,他握得指节泛白,似要用掌心记着它的形状。
到手心再敞开的时候,眼眸映出的切切实实是那小石子。
那个人的黑曜石。
它周围的赤色堇早已散乱纷落,就只有它一息尚存。
那可怜的花儿被雪块压得抬不起头,花瓣被雪白侵蚀,没了以往的傲气悠扬。它是如此不堪负荷,只消一阵风打来立时粉碎。这赤色堇在等着他吗?
娆罗緁伸手想抚上花瓣,却在触到的一刻,花凋零了,花瓣一片片落下,安心地没入雪原,回到它该去的地方。随着枝头坠落,那被遗弃的黑曜石准确滑落在他掌心。
他把整张脸埋入双手中,连自己也不知道在语无伦次的谢着些什么。
谢谢这朵花、谢谢带他走过来的一段路……
原以为那是他送给争的唯一礼物,不会归还,却如此感谢老天爷……
在千万朵绽放得美不胜收、爬满山头的赤色堇中,他们真的共赏了这一株。
感谢这样的巧合竟给他们碰上了!他和争没任何凭据的关系,始终有实践一个诺言。
即使时限并不是一辈子,他们之间的小承诺还是做到了。
他知道,这一定是上天的的补偿。即使不同时间、即使不同心情、即使身边少了一个人他们仍在第七年被同样的吸引而驻足,也算是……共偕观赏了同一株赤色堇。
如果,他还记得他说过,守娆争是娆罗緁的赤色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