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到曾经最初见她。
那时只是简单让人查过她的来历,知她与崔冶等人没牵扯,入狱住客栈一切确实都只是偶然,便没有深究。
因为那时压根就没想过带她离开,也压根不会让她在他身边久待,如此,自然只是暗中警惕着,并没多费心力去仔细深查。
再之后,离开岐江府,心中感觉有了些异样。也是察觉心中已有了异样,怕她是有人刻意放在他身边,这才特地派人去看她来历是否清白。
但一来一回要弄清需花费些时间,等关于她来历的探报到他手中时,已是那场大火之后。
而他,还没拆开来看过。
当日接到那一封探报时,不久就听应恂说霍谡来人报酒楼起火了,他把密信一压,便匆匆往酒楼赶去。
一到哪里,他没想到面临的会是她已经死了的消息。
那时心中有怒还有空落,关于她来历的探报早已抛之脑后,再后来她没事……那封探报不知是忘了,还是不想仅仅凭那一纸之言便去看她的曾经,他到如今还没启封过。
崔厉的脸色无意识中又沉了一分,同时,看着应恂的目光越加不好。
应恂也知道陛下肯定会有反应,要知道他刚刚看到结果时,反应可一点没比陛下好到哪去。
谁能猜到,连姑娘竟然好像与当朝状元郎有牵扯呢,且,她好像很想看那状元郎身败名裂。
“告诉李伯宗曾经家事的,是连姑娘,她乔装后写信叫人送去了王府和方府。她还给李伯宗府上也去过一封信,不过那封信送的要更隐秘,中间辗转了好几手。”叹气,怕陛下不信,他又说了一遍。
也得亏她辗转了好几手,又事先有伪装,不然从底下报来的消息来看,她估计昨天就要被江虔命手下人找到了。
如今江虔已经顺着那日送信的人找到了好几人,知道了最先要送信的好像是个女人。不过除此之外,别的尚没查出,也完全不知道是住在潜邸里的连姑娘送出了那封信。
而陛下手底下那些人在顺藤摸瓜发现幕后之人是连姑娘时,也已经顺手又云里雾里一番,搅乱江虔视线。从他们拿着消息回来那刻,江虔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谁是幕后推手了。就算他还要继续费心费力锲而不舍的追查,也只能查到王衡东与方展头上。
崔厉听完,脸色越沉。眸中像是压抑着什么,黑压压不断酝酿。
还真的是她。
心中说不明是什么感觉,他只知现在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了一团一样,闷,还沉。
闭闭眼,冷静开口,“去把查这件事的暗卫叫过来,还有……”
停顿了那么几息,声音似乎又沉了一分,“把王府留守的陆庆也叫来。”
“是。”
片刻后,大殿中多出两个人。两人静静立着,极力压低存在感。
崔厉还在盯着应恂刚刚交上来的详细情况看,他已经看过一遍了,可现在目光还是盯着上面,凝着上面连梨两个字。
脸上沉默看不出表情,许久之后,视线才从纸上移开,望向跟前的陆庆和暗卫。
望了他们两眼,目光先偏向暗卫,“没查错?”
这一声颇凉,莫名让原本无比笃定的暗卫都迟疑了一分,但想到他再三确认过的事,点头,“陛下,属下确定没查错。”
“嗯。”声音好像更凉了。
崔厉的目光也凉,眼风已经从暗卫身上挪到陆庆身上,“说说,这些日子她去了哪。”
原本,陆庆是他派着暗中在她身边护卫的人。京城这地总有些人眼睛是长到头顶上的,怕她低调出门不知哪天就被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所以派了陆庆跟着他。
但没想到……呵,无声轻讽,崔厉手掌绷了绷,为心中此时那种刹不住的一种直觉而烦躁,他总感觉这件事彻底查下去,会让他心中极不快。
但掩耳盗铃就止步于此佯装她仅仅是与李伯宗有寻常恩怨而已?崔厉做不到,他也不是那等性子的人。既有苗头,他就要彻底知道根底才行!
陆庆:“那夜您来过王府后,连姑娘直到十六才出过一次门。”
“她辗转了几个地方,最终是付钱叫人送信,便又回王府了,之后没再出府过。”
送信……崔厉现在听到这几个字神情就不耐。
但心里也不得不信,那几封搅得江家最近焦头烂额的信,确实是出自她手。
神情有点难看,心情也越来越烦,手一挥,冷声,“都出去。”
“是。”几人纷纷后退。
但就是这时,却忽然又听陛下发话,“把她那日的踪迹断的干净些,谁也不准查到!”
无论是江家还是什么王家方家,谁也别想再继续往下查清楚!
暗卫心头一凛,“是,陛下。”
他匆匆下去,再次命人布置些迷雾,无论如何,不能让那些人察觉苗头是在连梨!
才应下,又听陛下声音斩钉截铁而来,“应恂,去叫胡鹰来,让他带上盒子。”
应恂眨眨眼睛,胡鹰?还有,盒子?应恂有些摸不清头脑了,不过不敢迟疑,立即答是去叫胡鹰。
很快,名唤胡鹰的男子快速来到大殿之中,手里捧着一个盒子。这是他从陛下寝殿取来的,陛下从前从没有打开的意思。
崔厉背着手,一时却没有看他。
他正凝着御案边角随手放置的一个香囊,眼睛微微眯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他开口,“把东西拿过来。”
胡鹰把东西举过头顶,恭恭敬敬放到陛下手边。
崔厉盯着这个盒子看。这盒子里放的便是关于连梨来历的探报,只要他打开,一切便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