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那领口露出来的锁骨看不出他是男的,唯一能泄露秘密的就是身高。
没办法,总不能砍掉三月的小腿吧。总之,最后也只能这样了。
有点艾莉儿是说对了,阿密是一定会抓狂的,他能掐的也只有我的脖子。
病房吵杂一片,围观的医护人员跟病人家属更多了,消息比病毒更快地传扬开去。
耳边吱吱喳喳,好些大叔吹起口哨,叫着什么来大叔这儿啊,大叔把你带回家之类的,妈的,这样我怎么可能带着艾莉儿成功地偷溜出医院啊?太难了吧!
「喂,透你也说点什么吧!我可是花了很多时间去打扮他的啊,够漂亮吧?走在路上绝、对不会被认出是男生!我对自己的化妆技巧可是很有自信的!」noel收拾好化妆用具,走过来艾莉儿身边,拍着胸口保证:「为了不露馅连腿毛都替他剃了!够心思缜密了吧?」
「……是蛮不错的。」
突然有点「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动。
卖相比想像中的让人安心很多,但……连腿毛都剃了?完了!阿密现在没有理由要放过我了,阿哈哈,还真的是缜密到连一丝生还机会也不给我了……我真是心又喜、心又悲啊。
艾莉儿高兴地笑开来,又想扑到我身上。
我急忙伸直手,像想抓小动物般抓着她的双肩阻止她,就怕功亏一篑让noel发现她不是阿密,虽然任noel怎么想也联想不到这男人是多重人格病患者。
我要她跟noel先下去医院门口拦一辆计程车,我等护士们都散去后再偷偷到厕所换便服然后溜出来,大伙儿在医院门口集合,不然依这样壮观的内三圈外三圈的人潮,一时半刻之内绝对没办法金蝉脱壳。我看着noel抱着艾莉儿的手臂,亲亲热热离去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双手合十。
虽然我早知道noel对阿密有意思,所以才会把她叫来,但……真的抱歉了。
现在这个男人跟女孩,是我的。
无论在哪一个层面上,都已经或将会是我的,我并没有要出让的意思,无论阿密或noel来当我的情敌都一样。会对认识不到半年的男人如此执着,大概是阿密的精神病透过唾液传染给我了。
「butthkaga,」saidthewitch;:「forwhenonceyourshapehasbeelikeahuanbeg,youcannoorebearaid」(注)
一朵烟火爆开。
我本来还听得到那男人的笑声,现在听不见了。
交握的手微微渗出汗意,我的眼角还残留着他的笑容。无声,因为耳边充斥着烟火爆开的声音。
天空在震动,连踩着的地面也在震荡。
我牵着他,他抱着芭比,在万头攒动的拥挤人潮中逃亡,不时转头,看看noel有没有追上来。
我知道这样带着这男人逃走很卑鄙,却无法抑止那做坏事的紧张刺激感,像小孩子在恶作剧。
因为我每次转头,毫无例外,都会捕捉到他扬起的嘴角。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最后我们为跑而跑。
直到仿佛离原本的地方十万八千里,不知听过多少句责难、看过多少不敢苟同的眼神、意识过多少枚烟花的盛开,我们才喘着气,在离海边有一段距离的树旁停下。
树下也是人满为患,在烟花秀时别奢望有什么特等席了。
男人虽然穿着浴衣,却毫无仪态地蹲下来,双腿分得开开的,垂头大口大口喘气。
我也没比他好,只能上气不接下气地一手扶着树干,转头向后看:「她……她……追上来了吗?」
男人抬起微微汗湿的脸,看着我,虽然想说话却气不成声。刚好在这时候,又一朵烟花怒放。
橘红色的光映在他脸上,滑过他的轮廓,被剪成细碎光片落在瞳仁中。
穿着日式草履,拿着一只漂亮的洋娃娃,他就这样粗暴地蹲着,以我的角度甚至快看到他的内裤。
但那带着薄汗的脸,几丝被汗黏在颊旁的黑发,因为奔跑而泛红的脖子跟嘴唇,体力透支而涣散朦胧的双瞳,突然都变成带攻击性的性感……他狠狠地抹了把脸,大呼一口气,仿佛跑得很过瘾。
我本来很确定我牵着的是艾莉儿,那个女孩。突然,又变得不那么确定了。
连他脖子上浮起的,正激动地扩张的血管都变得如此有吸引力。
好想触碰他。这个念头浮起时,我已经伸出了手,将黏在他脸庞的长发给拨走。
于是他涣散的瞳仁有了焦点,对着我很虚弱地笑了笑:「……哈哈,我想她连我们走掉了都还没发现呢……喔、嗄嘎……」
我没有说话,光看他已经分身不暇。
我们沉默下来了。
他站起来,眼睛追随着一朵接一朵、五花八门、各有特色的烟火,于是他的脸上也铺上了七彩色块,不停变换着颜色。男人仿佛变成了一座雕像,只看向一个方向。
他静下来了。那边仍不间断地放着烟花,但这个男人的时间就是缓慢下来了,凝结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真实的烟花。
当我以为他会以此姿态,像被捕捉的寒蝉般凝固到永远时,他却霍地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们身旁的大树,还伸手拍了两下,发出「啪啪」声响,「……我们上去看好吗?这里根本看不清楚嘛!」
「喂……喂……」我听到带着些许撒娇的上扬尾音和妩媚的语调就知道他是艾莉了,至少此刻是的。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竟然双手一伸抱着树干,一脚踩上去。「喂──」
树下站着的人们纷纷惊叫,转过头来看那男人,她现在变成比烟花更精采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