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之后,她总算是有比较大的反应了。她瞪大了双眼,仿佛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
她从外套口袋中抽出了纸条,那被指头弄得有些湿了,她递给我。
我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写的,纸条的正面是地址,我看过的那个豪宅地址。
我毕竟也学乖了,翻去后面,后面写了一句「ariel,askhitoshowutheway,psbirthdaypresent」,落款是三月,是昨晚写的,而那个「hi」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等等!我不可能带你去的,你叫……艾莉儿是吧?我不管三月是怎样交代你的,可是我不能带你去……」什么跟什么啊,我又不是保姆跟司机!我不会带她去的!
「可是这个party对三月来说很重要!他说有个小女孩等着他去的!」
她小孩子般不可理喻地发脾气了,她直接的反应让我也觉得生气了,「我有工作要做,我没时间跟你玩家家酒好吗?你就叫三月或阿密出来啊,都三十岁的成年人了该不会连找公车都不懂吧?」
「但这是我的时间啊!我的!我好不容易才能出来,如果回去的话,我不知什么时候才可以再出来了……我等了很久的,三月也说可以的!三月昨晚跟我说的!」
三月在搞什么啊?明明知道今天是他最宝贝的小女儿生日,他竟然让艾莉儿出来?虽然我还说不上了解他,也觉得毫无常识可言。「他既然跟你商量过了,那你应该自己一个人去也没问题的。」
她还像只小动物般黏在墙边,头发一直滴着水,唇角像受了委屈般弯下来。
我哪管得了这个精神病这么多,要准备上班了。我直接越过那男人进厕所,里头湿得一塌糊涂害我差点滑倒,我边刷牙边跟她你一句我一句的吼。
「ihavenoideawiththispce!」
「到时候阿密跟三月就会出来接手了!他们知道怎样去!」
「theywont,三月说到达大宅之前的时间交给我的,他说你会带我去的!」
「好吧,那他是失算了,他是高估了我的同情心!想逼我陪你去?没门!」
我明白了,三月让艾莉儿出来就是为了逼我陪她去!他一定是怕阿密会在生日聚会中出来捣乱所以才逼我一起去看顾他,哼哼,哪有如此容易让他得逞!
我在房间边套上t恤、边吼回去,吼完这一句之后却久久没有回应。
我顿感奇怪地朝走廊看去,墙边那生物竟然消失了,我心感不妙,数秒后,大门啪一声关上的声音传来,我冲出客厅,小小的套房一眼看尽,那个男人不见了、他出门了。
「吱——」
突然,窗外传来紧急煞车的尖锐吱声,像刀子划过玻璃,然后是此起彼落的喇叭声响。
我立即探头看下去,竟然看见那个男人的身影,他正跌跌撞撞地退回路边……
天杀的,他刚刚冲上马路了!他连红绿灯都没有看就冲上马路了!
我连鞋子也来不及穿,三步并两步地冲下楼(幸好我家是二楼)。
喇叭声传来,一片高高低低地吵杂的声海,人行道上的路人全都看过来了。我冲出去,赤脚踩在烫热的柏油路上,把那个男人拦腰拉回来:「你在搞什么!」
男人随便套上牛仔裤就冲下楼了,连裤子拉链也没有拉上。
我的手臂才接触到他的,便感到他用力地抓紧我。
面临快被车子撞死的情况,阿密竟然没有出来接手,紧紧贴着我的仍是艾莉儿,我看她的表情、听她微弱的声音就知道了。她被吓得很惨,脸色发白:「……itisscarg……itisscarg!」
我把这个死命往怀中钻的男人拉回人行道,很多人对着我们指指点点,当然,不是每天都「有幸」看见两个赤脚的精神病冲出马路讨死,那真是趣味十足的八卦。
我将她拉进楼梯转角,唐楼的楼梯又狭窄又残旧,侧边贴满了不知有多少年历史的广告传单。
踩在冰凉的石阶上,心跳如擂鼓:「你有没有脑子?看都没看就冲出马路?这样随时会被车撞死的你知不知道?」
最有趣的是,他若被送去医院,没有拉上裤子拉链、外套下没有穿其他衣服、连鞋子也没有,救护人员送他进急诊室时就可以顺便拨去精神病院了。
艾莉儿抓着我的手臂不放。
让大男人抓住我的手臂、额头抵在肩膀上有点别扭,我注意到她在发抖,抖得还不是普通的厉害,我搭在她肩膀上,结果连我的手也在抖。
她像想逃回潜意识之中让其他人来承受,但却遍寻不获,只能自己承受恶果。
她紧抓着我,一直没有放松,直到我尝试抚摸她的头,她的头发像鸟毛般柔细。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纵然我也怀疑这样的安慰有没有用、纵然我也害怕会有人走下来看见我们在垃圾房门前不知在搞些什么,但她还是慢慢地平复下来了。
「……itisscarg……icant……icantttherebyyself……」
她语无伦次又急遽地说着,轻轻摇晃我的手臂,像催促我快认同她。
「如果我去不了生日会,三月会讨厌我的……那个小女孩对三月很重要,我办不到的话,他一定会讨厌我的……他让我出来是为了挑选礼物给他的女儿,icantlethidown……」
事实上,我心底也明白这个被吓坏的小女孩真的没办法再挑战那道川流不息的车潮了。
她还不够我惨,我惨在看见了她的左手指节上那连掩饰都不可能的紫青淤伤。
内疚突然淹没了理智,大比数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