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青年激愤地直呼他的名字时,他的手狠狠一震,下意识掐紧了针织披肩。
绝对不想看著後视镜中呈现的画面,他却像眼睛被吸住了,没办法拉开。
蒋曦的双眼瞪得大大的,脸上是惊愕跟羞愤的表情,拚死想拉开男人们的手臂,「你答应过我的……你怎麽能把我一个留在那个家,跟那男人在一起!?你怎能这样对我!哥,我们搬出去吧,就我俩,我们会很好的,我一定会照顾你的,我不会再让那男人碰你……」
听著蒋曦一句又一句的承诺,一声又一声太过吸引的呼唤,他双手互握。
蒋曦会认为那是种背叛、那是种出卖……跟父亲对他所做的一样,是种遗弃。
但那不是。
一个已经被遗弃的人怎能有能力、有资格再去背弃他人?
把他这狼狈不堪、不战而逃的举动定义为逃跑也罢、自私也罢,他尽管再多舍不得蒋曦、再多想兑现承诺跟蒋曦当一辈子兄弟、半辈子黏在一起,但他不能……因为这是错的。
若被中途遗弃下来的是蒋曦,也许他会像蒋曦般不管一切地拚命寻找,然後再拥抱他、选择他、跟他搬到外头去生活,若他们无法自力更生,他甚至愿意舍弃尊严地去求陆先生对他们伸出授手……因为他可以代替父母补偿蒋曦的、对蒋曦好的也就这麽多了。但现在不是。
没有资格去享用那男人一分一毫的人是他,被剥夺身分的人是他、将要面对残酷现实的人也是他而不是蒋曦。这就是现实,就算蒋曦多麽不受到疼爱、多麽不受重视,还是会被接回蒋家当继承人,因为只有蒋曦是那男人的亲生儿子,只有一个,没有再多了。
蒋曦曾得到的、将会得到的,都是他应得的、都是他的命,他怎能自私地擅自剥夺这些,让蒋曦跟著他吃苦?一起去偿还那笔根本看不见尽头的天文数字?要求他去照顾曾试图杀死他,让他恨之入骨、痛彻心扉的疯癫母亲?他办不到、也绝对舍不得。
他不能要求蒋曦抛弃一切,与他一同承担连他自己也害怕面对的未来。
不,蒋曦不该如此,他从来都值得更好的,最好的。他不要把蒋曦从云端拉至地面。
……蒋曦懂的,他会懂的,待他再长大一点、思绪清楚一些,他就明白了。
这不是遗弃。
但被最亲密的人痛恨的滋味却如此难受。
……蒋曦与他一向像相依为命般,他们相处的时间不算短、永远都不够长,却足以让蒋曦成为他身体的一部份,他们亲密得、贴近得像轮廓都融化了,混和进彼此的血肉之中。
这不是逃跑而是一种成就……但为什麽感觉却那麽像头也不回地逃?但为什麽他痛彻心扉到像边把蒋曦往身後抛,一米、两米、三米……边亲手用利刃把自己的肉骨一一割下、崩解、掉落,一块又一块血淋淋的肉骨都掉在那条路上,铺在蒋曦脚下,捡不回了。
镜中的蒋曦渐渐化为小黑点,像个那麽地绝望、那麽地让人瞧得感伤的黑洞。
「回来!求你,不要把我留下来……求你……」
「你答应过我的、你明明答应过我的──!蒋晚!」
他好不容易才把视线从後视镜拔走,死死瞪著膝盖。
但即使他不去看,在这距离也已经听不到被拦在原地的蒋曦在咆哮了……
耳边却还馀音缈缈,缠缠不散。
他怀疑自己是真的听到了,还是太内疚而幻想出来的。
但,蒋曦。
答应你的人是蒋晚,不是我。
……已经不是我了。
蒋曦的蒋晚已经不在世上了。
灯心绒裤子上一滴又一滴的水渍。
心里,重覆又重覆著说不出口的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之後,才转头,看著车外失去了蒋曦、却仍平顺滑动的风景。
甫抬起脸,一道水痕就这样滑下。
滴答。
蒋晚的尸体在绒布上晕开。
(少年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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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篇完结罗~(洒花)
接下来换连载游牧人了xd
今天我彻彻底底忘了贴文(掩脸)
谢谢大家给的票票跟小礼物喔w(然後青蛙依旧不知道它究竟要不要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