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就跑。
15号站在原地有点回不过神。他想起71号的话：【他喜欢你？】不可能的。自己连人，都不是呢。
15号比71号更早地制造出来，他接受过很多次试验，输入过很多知识，他没有71号那么天真。他明白一些很浅显却很难真正理解的道理。
比如，人和非人类，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比如，喜欢这个情绪，能维持的时间，其实远远比所以为的要短暂地多。
但71号说喜欢这个词时的样子非常耀眼，充满勇气，这是15号从来不曾有过的。他甚至有些羡慕，这个敢于离开研究所的才被制造出来没多久的新人。
71号说要离开时的表情很坚决，坚决到决绝，决绝到让15号有微微的心疼。因为有些道理，15号懂，而71号不。
他不想看他受到伤害。
但他并没有能力去保护他，他很明白自己的身体。15号感到自己捧着保温杯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知道自己真的撑不了多少时间了。
他一直是最顺从的试验品，那么在仅有的一次生命完结之前，可不可以多那么一点点的勇气。
dr程收起检查的仪器：“身体情况正常，我看我这次真的要认输了，完全找不到原因。”
“连你，也不明白他为什么醒不过来吗……”dr简坐在检测台旁边，低声说着，他一夜之间像苍老了许多，面容憔悴暗黄。
dr程有点不忍心：“算了，虽然29号跟你的时间很长，但也不过就是个试验品，别太放在心里。”
dr简沉默了一会，说：“我没有把他当试验品，你知道的。”
“但事实就是。”dr程不和他争论，他很快地把仪器收好：“走吧，你需要休息。”
dr简摇摇头，他的目光至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在检测台上沉睡的29号的脸：“我陪他。”
dr程微微皱眉：“他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也可能下一秒就醒过来，我也是医生。”
“别这么固执，难道他一直醒不过来你就一直这个样子？”
“对。”
dr程声音高起来：“对什么对！你是个科研工作者……”
“你小声点！”dr简转过头：“29号在睡觉。”
“你！”
“我想他自然醒，不是被你吵醒。”
“麻烦你清醒一点。”dr程走到dr简身边：“这个试验失败了谁都不想的，29号作为试验品这样结局也挺好的……”
dr简抬起头看着站在他身边的白大褂男人：“你这么冷血的人根本不会懂。”
“我不需要懂一个人造人，醒醒吧你！”dr程正色道：“简，你在这件科研所时间太长了需要出去透透气，你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不需要对一个雄性的非人类生命体抱有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感情。”
dr简望着他：“这是我的事。”
dr程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叹口气：“好吧，如果我现在告诉你29号永远也不可能醒过来呢？”
dr简脸色立刻变了：“你说什么！”
“他的身体状况良好，脑电波异常，你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我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地告诉你，29号神经系统受到重度创伤，他已经不会再恢复成从前的样子，他也已经永远不可能再拉着你的手叫你名字，他作为一个试验品的使命已经结束，虽然他作为智慧系人造人并不合格，但为我们将来的智慧系提供了很多资料，他仍然是个有意义的存在……”
他注意到男人的脸色灰败下去，于是他停住了话语。
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醒不过来？”
dr程回过头，阿连扶着门站着，他脸色苍白，眼睛直直地望着dr程：“你说，29号……已经……结束？”
dr程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你来干什么？”
阿连眼睛慢慢转到检测台上的29号身上：“我，我听说29号实验没有……没有成功……他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
阿连走近检测台，他伸出手，想触碰一下29号，但立刻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别打扰他。”
阿连觉得手腕被dr简握得很痛，他没见过dr简这样冷漠的样子，他有点害怕地后退了一点。
dr简松开手：“他没事，只是睡着了。”
阿连回头望向dr程的脸，后者同样冷漠地点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阿连望着他：“68号……他是不是被关……”
dr程打断他的话：“这也不是你该知道的，跟我走。”他走过去抓住少年的手肘：“这周的检查还没有做，去我试验室。”
阿连被他拖着走，还回过头去看29号：“他……他……”
他来不及把话说完，dr程已经拖着他离开检测室。
房间里只剩下dr简一个人，他仍然坐在29号的身边，近乎贪婪地望着沉睡的少年的脸。
就像很久以前29号刚刚被做出来的时候那样。29号是成功地比较早的人造人，当时大家都忐忑地等着脑激活的成果，他也像现在一样坐在29号旁边，等待着他的苏醒。
当时dr程和prof王也等在一旁，但他们等了没多久就离开了，dr程说：【有监控设备的啊，29号醒来我们一样会知道，走吧。】他当时也是拒绝：【没事，你们先走吧，我等在这好了。】prof王就笑：【简最年轻，他愿意等就让他等吧。】然后他们就都走了，房间里只有他和29号两个。29号对他而言是个试验品，人的形状而已，最多，是美少年的形状，dr简并没有那方面的爱好。
但他当时的确一直陪在29号身边，他只是直觉地觉得，29号一个人，会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