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像是一场闹剧,但这场闹剧却关乎着无数百姓的性命。视国法如无物,也就孙星云敢干出这样的事来。
牟县百姓破破烂烂,县衙倒是威猛气派,门口两个大石狮子张牙舞爪很是威风。
县丞被孙星云给抓了,主簿有些肝儿颤。这来的通判是个什么人啊这是,一来就耀武扬威,拿着把尚方宝剑横冲直撞吓死个人。
主簿跟着南霸天做了不少坏账,心里直打鼓,见了孙星云也如那耗子见了猫。
好在孙星云对这位主簿还算客气,主簿姓张,孙星云也懒得记他叫张什么,狗一样的东西也配本通判记住你?
“那个张主簿,你来说说。咱们牟县这些土地,吴家、李家、郑家,他们各占了多少亩?”孙星云将尚方宝剑大大咧咧的往公堂上一放,‘砰!’一声,张主簿跟着心中一颤。
“回小公爷,账上记的是吴家土地七百三十一倾、李家约是九百零两倾、郑家最多,约是两千一百倾。”张主簿倒是记得清楚,孙星云一问,他便答上来了。
大宋朝不抑制土地兼并,孙星云还是着实吃了一惊。这些地主,居然比他家土地还多。
按唐代土地均田制,每口人二十亩,不要被这个数字吓到。古代土地贫瘠,是需要轮播的。
也就是说,今年你种了一亩地,最多两年你就得遗弃,因为土地养分已经被吸收。然后就是养地,养几年接着再轮种。
这要是遇到别的官员,兴许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可他是孙星云,一个早已洞察人心的败家子。
在京城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长期混迹于市井的孙星云冷笑一声:“说人话,不然我砍了你脑袋。”
张主簿吃了一吓,他知道遇到了个厉害角色。县令都敢抓的人,还有什么事不敢干的呢。
“回小公爷,要、要说实际田亩,还有、有些出入的。”
尚方宝剑出鞘,架在了张主簿脖子上:“到底有多少,要是本官查出来少了一顷我砍掉你一根手指,少了十倾你就成驴子了。”
张主簿知道这通判说得出做得到,吓得慌忙跪下:“小公爷饶命,下官确实不知确切数目。保守估计,仅仅是吴家田产就不下三千倾,只有郑家,年前和南县城喝酒的时候,郑员外醉酒后说他手里就有两万多顷土地。”
两万顷,孙星云倒吸一口凉气。牟县土地兼并如此严重,难怪百姓流离失所。
虽然不知道这三大家族具体数额多少,但有一点肯定的是,吴家、李家、郑家他们的田产肯定都会是一笔天文数字。
“好,张主簿,明日县衙施粥。将粮库里的粮食都拉出来,有什么事本官担着。还有,你将牟县人口田亩的造册给我拿出来。”
张主簿吓了一跳,终于知道孙星云是一个不要命的主儿。官粮都敢动,没有朝廷文书,私开粮仓也是重罪。
既然干了,那就干大的,孙星云豁出去了:“李魁,你明日带着兵曹下去登记彻查……”想到这里孙星云突然又道:“算了,不必了。你带几个人,将牟县吴家、李家、郑家的族长给我带到县衙。”
众人一一领命,孙星云吩咐下去,让几个狗腿子布置明天施粥的事。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吃罢晚饭,孙星云挑灯夜读。
让这个败家子读书,那简直比登天还难。不过孙星云还真就是在灯下老老实实的翻阅着书籍,他看的是牟县历年来往的账目。
确实如自己想象的那样,账目干干净净,就算是神仙也查不出什么漏洞。
韩平,自从他的妹妹小花活活饿死以后,他就跟了孙星云。
“韩平,给我磨墨。”孙星云吩咐着。
韩平搬过笔砚,他好奇的看着那些账目上的字。
“识字么?”孙星云问。
韩平摇了摇头,自从妹妹死了以后,他就很少说话。
孙星云摸了摸他的头:“没事,等你跟我到了京城,我给你安排个学堂让你去读书习字如何?”
谁知道韩平又摇了摇头,不过这次他开口了:“恩人,我不要识字,我想习武。”
孙星云凡皱了皱眉头:“别再一口一个恩人的叫我了,你也和他们一样,叫我小公爷吧。”
韩平又跪了下来,他眼中含着眼泪:“小公爷,求你让我去学武吧,我要学武功。”
孙星云一愣:“为什么?”
“我要学好武功,杀了吴老三和南霸天。就是他们两个逼着我爹爹将家里的田宅抵给了吴老三,我要杀了他们!”韩平擦了擦眼泪:“要不是这两个恶人,我娘和我妹妹都不会饿死。”
孙星云眼角跳了跳,他摸着韩平的头轻轻道:“孩子,仇恨不是你现在应该做的。你该做的是好好读书识字,将来才有出息。你既然习武,将来也可以做个武将,不过武将也得识字。至于报仇,让我来吧。他们是恶人,恶人遇到我活不了那么长久的。”
韩平替他磨好了磨,孙星云在灯下写了一封信。信是给许县范仲淹的,信中将牟县发生的事以及自己对流民安置的处理方法都告诉了他,然后他叫来铺兵。
“将这封书信递到许县,你要亲手交给范仲淹安抚使,记住了。”
孙星云将两串铜钱塞给了那名铺兵,铺兵大喜,躬身领命上马疾驰而去。
宋朝递铺兵是邮递的一种制度,官道上设置驿站,驿站设置驿丞。每个驿站内都有轮换的马匹,遇到紧急军情换马不换人,可将信息及时传达出去。
第二日,牟县县衙门口的流民人山人海,衙门设置了七八处粥棚,灾民还是络绎不绝。
“小公爷,这衙门只有两万石粮食,照这么吃下去,也用不了多久啊。”石头不无担心的说道。
孙星云嘿嘿一笑:“急什么,不还有牟县三大家族么。”
“他、他们肯么?要他们捐粮食,怕很难。上次咱们抢了吴老三的家,你看他都哭成什么样了。”
“谁让他们捐了,外甥打灯笼,照旧。不还有李家和郑家嘛,听说这两家更是家大业大。老子不但吃他们的喝他们的,还要扒了他们的皮!”
牟县的那些大户们,算是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