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遇詹垂下眼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你有没有想过未卿的想法。”
这个问题林观似乎曾经思考过,他回答的很快,但声音却放得很轻,“与性命相比,那些都不重要了。”
林观知道报仇一事九死一生,时未卿越早抽身越好,他被自己刚刚说的话提醒了,问出了今晚赴约的目的,“什么时候带他走?”
祁遇詹没有被林观带走,抬眸看向林观,也问出了自己今晚邀约的目的,“为什么这么急着让未卿离开,是怕他查出他的父亲知道当年事情真相,对他却未说一言,还是怕他知道徐氏才是真正的杀父仇人?”
林观再次愣住了,他没想到祁遇詹连这些隐秘的事情都知道了,他不知道该否认还是承认,想到自己前一次被试探得露出了破绽,这次也不再勉强,破罐子破摔了。
他无奈地道:“你既已知道徐番不是真正的幕后指使者,为何还要来问我?”
祁遇詹听着正房内呼吸的变化,道:“原本不确定,但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我猜的没错,徐氏果然是幕后真凶,我答应过未卿,当年那些人,一个也不会放过。”
林观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不对,立即问道:“他知道这些事?”
祁遇詹转头看向正房的门,“他不止知道。”
他还在这里。
后半句不用祁遇詹说,林观也注意到了正房里的呼吸声,知道了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正房的门被从拉开门,时未卿一步一步从里面走出来。
祁遇詹抬眼仔细观察着时未卿的状态,他开门的手在颤抖,时未卿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步伐很稳。
想了想,祁遇詹微微抬起的脚步又放了回去,转头看向了林观。
祁遇詹看得清楚,林观面色慌乱无措,此情此景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祁遇詹没出声,院里另外的两个人也没出声,院中只响着三人的呼吸声,以及时未卿步伐的落地声。
这声音越来越近,林观渐渐心头生出压迫之感,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少爷。”
“少爷?”时未卿握紧藏在袖中的手,带的身体也开始颤抖了起来,他抬起赤红的双眼,轻轻重复一句,接着又压抑着声音,道:“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粉饰太平,你觉得你还藏得下去吗?”
林观不想看到时未卿陷到危险了,深吸了一口气,劝道:“这件事太危险,你不能参与,交给我,你放心,我一定会给小叔报仇,听我的,你先跟张三离开……”
时未卿眸中赤色加深,他没有理会林观说了什么,直接打断了,“为什么?徐氏为什么要谋害爹爹?你如果不说,我这就去问父亲!”
林观知道时未卿是威胁,也知道他若不说时未卿真的会去找时仁杰。
林观动了动脚,刚要说话,又被时未卿打断了,“你若有胆子敢拿不清楚当年的事搪塞我,就尽管试试。”
林观将视线落在祁遇詹身上,片刻后收回。
他不清楚祁遇詹对事情了解到什么程度,以时未卿现在对他的态度,林观怕说谎话,会让时未卿不相信他,把人推得更远。
林观犹疑后还是说了真话,“你那时还小,我们都没让你知道,在都城时,我们便认识徐氏了。当年时仁杰在吏部任职一个小官,徐氏在一处宴请中注意到了时仁杰,徐氏相中了时仁杰的容貌和才华,徐氏在都城多翻打听,终于找到了时仁杰要下嫁,徐氏跋扈,几次三番让时仁杰休了小叔,但那时时仁杰与小叔正琴瑟和鸣,时仁杰没有答应。
徐氏之事被徐番政敌宣扬,都城几乎人尽皆知,徐番在那个时候已经手握实权,他迁怒时仁杰让徐家丢了脸面,又欣赏时仁杰的才华,暗中运作把人送去了鄂州做官。
时仁杰离开都城赴任,徐氏也没了动静,大家都以为徐氏放弃了,觉得此事已了,就在大家都没防备的时候,我们在回梧州的路上遭遇了匪徒。
那些匪徒是徐番豢养的家奴,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徐番做的,后来徐氏嫁过来之后才知道,是她偷了徐番的令牌,又买通了徐番的心腹,私自派出的家奴。”
时未卿曾经猜测过,是什么样的仇恨,才能对他们四人那样痛下杀手,没想到只是因为一个男人。
“父亲知道,你也知道,你们都知道。”时未卿走向林观,一字一字,嗓音艰涩,“你们不告诉我,还百般阻拦我,甚至还眼睁睁看着我亲近杀害爹爹的凶手。”
“你们怎么做得出来,怎么做得出来!”时未卿一步一步靠近,在距林观几步远的位置停下了。
他咬紧了牙,声音如同齿缝间挤出来一般,语调中带上了莫大的愤怒和仇恨。
“父亲自私自利也就罢了,你呢,纪青空,你是爹爹亲手带大,爹爹把你当亲子一般,你就那么看着仇人逍遥自在,看着我认贼做母!”
听到时未卿唤出那个名字,林观身躯一颤,嗓音也染上涩意,吐字异常艰难,“小卿,我……”
他知道他做的事一经时未卿发现会是什么也样的结果,但真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他再有准备,也难以承受。
他想道歉,想解释,但又想起现在这些对时未卿来说都无济于事。
林观嘴唇动了动又停住了,低头不敢再看向时未卿。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又能说些什么,才能把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亲人挽回。
时隔多年,这个纪林曾经唤过得亲昵称呼,似乎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