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夜步出卧室、走到正堂,司徒云梦的声音更近了,只听得她诵道:
“春兰如美人,不采羞自献。时闻风露香,蓬艾深不见。”
韩夜从正堂外看去,日光下站着一位白衣纶巾、飘然如仙的君子,身着长素衫,腰围黄缎带,上挂碧玉佩,手持桃花扇。
他,不,应该是她,虽然用布裹紧了胸、用布裹粗了腰,但从身形轮廓却还能隐隐看出几分窈窕。
此时此刻,她正用收拢的桃花折扇指着身后以清水凝成的二十个大字,对弟子们正声吟道:“丹青写真色,欲补离骚传。对之如灵均,冠佩不敢燕。”
“这诗是苏东坡大学士的《题杨次公春兰》,前四句写的是兰花的非凡风姿,后四句写的是对兰花的倾心爱慕。”
“此诗明喻美人、暗喻君子。为师甚是喜欢,希望诸位弟子如兰如莲、志向高洁,今日特将此诗传授给你们。”
众弟子恭敬地拱手道:“多谢先生!”
轻轻抖着蝴蝶翅膀的馨儿带头赞美道:“先生也是美人外表、君子内涵。”
众弟子齐声应和:“对!先生也是美人外表,君子内涵!”
司徒云梦不为众生赞扬而过分喜悦,只是微微一笑,她察觉到了韩夜就在身后,回头望了丈夫一眼。
这一眼,令韩夜惊喜万分。
此时此刻,化身孟云的妻子,柳眉飞月、玉眸淡雅,白色纶巾在身后轻舞飞扬,她浑身洁白,一尘不染,背对着满园阳光,竟是那么的圣洁无暇!
韩夜头一次看到妻子的男儿装,不由得看呆了。
而司徒云梦见到丈夫露出那副表情,则是心头一喜、柳眉微舒,这身装扮丈夫喜欢看,她自然会高兴。
但想起还在给弟子们授课,司徒云梦转过身去,抖开桃花折扇,将清水化成的那二十个大字如水蛇归巢般汇集到扇面上,形成了一个半尺大小的水球。
接着扇子一挥,那水球又散作满天飞雨,洒落在庭院的花花草草之上。
雨水与日光交织,晴空下现出一道绚丽的彩虹,悬在司徒云梦头上三尺处,煞是好看。
韩夜看得醉了,就算不喝美酒,也是无酒自醉。
至此,司徒云梦先后将孔子和韩愈的《猗兰操》、李白的《孤兰生幽园》和苏轼的《题杨次公春兰》尽数传给了弟子们,并令他们熟记于心。
教完诗词,司徒云梦才向弟子们宣布,明后两天暂时不上课了,她要随大家去里蜀山肃清淫邪、扫平污秽。
她让穿山甲小陵、冰晶女鬼韵儿、小狗精獒奇和幼虎妖阿武也暂时别回里蜀山,好好待在镇上等她的好消息。
弟子们听话地点了点头,并祝福司徒云梦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眼看着申时已过,太平镇的孩子们挥手向司徒云梦和韩夜道别。
“先生再见!”
“师丈再见!”
韩夜和司徒云梦目送人类弟子们出了大门,又目送非人类弟子们用各自的法术将书案蒲团送回了西侧那排房子里。
今天的课,就算是上完了。
韩夜确认孩子们都走了,走到司徒云梦面前,嗅了嗅她散出的清灵芬芳,为之陶醉,不禁问道:“原来这就是你当年在里蜀山女扮男装的模样?”
司徒云梦淡淡一笑,用折扇描了描柳月飞眉,对韩夜道:“嗯……那时眉毛描粗了,面上还抹了黄脂粉,更像男儿一点。”
韩夜很明白,司徒云梦之所以不愿意弄得太像男人,原本就是想让心上人瞧瞧另一个不同的自己。
而司徒云梦也没有问韩夜觉得自己好不好看,相处久了,光看韩夜那表情就有答案。
她饶有兴致,双手握住桃花折扇,朝韩夜躬身作揖:“未央兄,在下乃周游天下的琴仙,姓孟名云,孟子的孟,云朵的云。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司徒云梦扮作其他姿态时,也是惟妙惟肖,这得益于五彩之心那“师法天地”的能力。
韩夜喜欢司徒云梦真是喜欢得不行,但他克制住了不庄重的感觉,回礼道:“孟先生好,在下姓韩名夜字未央,我们不算初次见面了。”
司徒云梦还在想,阿夜为何不配合自己演?要跟她抬杠?却听她的阿夜调侃道:“如是初见,阁下怎么能称呼我为未央兄?难道我脸上写着自己的字?”
司徒云梦被逗笑了,将握着扇子的手抬起,放在唇边,遮唇而笑。
不得不说,司徒云梦化身孟云,对韩夜的的确确是个意外惊喜。
很新鲜,很美妙。
虽然韩夜爱司徒云梦之心未曾改变,可婚姻要长久,不正是夫妻俩要偶尔保持新鲜吗?
这份新鲜,是相爱千万年的保障。
所以,韩夜盯着司徒云梦看,想起一年多没和妻子恩爱了,欲火渐起,委婉地道:“夫人,你今天穿这身,是不是在刻意撩我啊?”
司徒云梦本来没往这里想,听韩夜一说,玉眸微微睁大,但马上又恢复了从容,温柔地点了点头,乃至于面颊上还泛起了点红晕。
司徒云梦的应和就是对韩夜最大的放纵和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