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我没怪你。但总有一天我会弄清你是怎么做到的,”布鲁斯叹了口气,“这个坐标定位的地点空无一物。还是说冰层下方藏着什么?”
蝙蝠电脑的数据处理器嗡嗡作响,在短暂的数十秒钟里,上亿兆的数据涌入蝙蝠侠的数据库,埋在岩底的光缆超负荷运作,令冲刷墙面的水流循渐发热,最终使得蝙蝠洞被一团热雾的浪潮袭击。
文件夹接二连三从布鲁斯的电脑桌面上弹出来,大部分由日期命名,少数的文件下方则标注着布鲁斯从未见过的单词。光标自发地移动,它在桌面上逡巡一番,最终点进角落中最不起眼的文件夹。
噪点闪动,然后,克拉克的身影在画面中显现出来。他几乎是毫无防备地摔进画面中的吊诡水晶堡垒里,他的腰腹被宽有半掌的伤口撕裂,鲜血不停地淌落,将蓝色的制服浸透。那些布鲁斯不久前才接触过的光点们急匆匆地簇拥到克拉克身旁,像是一片暖黄色的幽灵。这帮小机器人飞快地为近乎虚脱的克拉克召来一块方形底座。
“多谢。”克拉克朦胧地咕哝了一声,继而深信不疑地跌靠下去。方形底座晶光四射,透明水晶如同绸缎,从缝隙中张扬开去,将克拉克牢牢托举、包裹其中。
录像戛然而止。屏幕上跳出一个词:紧急情况(erncy)。
然后是第二个词:孤独堡垒(fortressoflitude)。
第三个词:拯救(save)。
布鲁斯猛地弹起身来,而当他全副武装冲进蝙蝠飞机时,阿尔弗雷德已经将克拉克妥善地安置在医疗仓里。黄太阳灯始终保持开启,这为原本幽暗的机舱增添暖色。
“鉴于您将要前往极寒之地,我作为一名老人,就不参与这趟旅程了,”阿尔弗雷德站在起落坪外,“祝你好运,韦恩老爷。”
42天,1008个小时。
布鲁斯在最初的三天顽固地滞留在孤独堡垒,直到确保那樽封裹着克拉克的冰棺不会向任何外力妥协。当蝙蝠侠气势汹汹地巡视超人的孤独堡垒时,乔-艾尔,这名自称为卡尔-艾尔生父的人工智能,忧心忡忡地跟在布鲁斯身后。
“卡尔-艾尔为你开启所有权限,并不意味着我也对你抱有全盘信任,”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加权威,乔-艾尔将他的身形放得更大,“我随时可以把你驱逐出去。”
但他很快就痴缠于布鲁斯发现的安全漏洞,并且为这名地球人的智力频频发出惊叹。
布鲁斯盘膝坐在克拉克身边,他轻轻触碰克拉克——隔着氪星特制冰棺,当然。但他仍旧在冰凉的水晶面上留下一个亲吻。蝙蝠侠有属于他自己的城市,失去光明骑士的哥谭重新跌落泥淖,布鲁斯不能将她弃之不顾。
“等我回来,”布鲁斯柔声说,“周三,我们的晚餐。别失约,克拉克。”
然后,布鲁斯度过了前所未有的四十天。他不是没试过孤军奋战,不是第一天领会旧敌们的不择手段;但布鲁斯从未想过得而复失会如此糟糕。有那么多次,他下意识地认为超人会出现在蝙蝠侠的身旁,但随之而来的只有刀具的尖啸,以及漫无边际的夜空。
稻草人的啤酒毒气炸弹彻底触及了布鲁斯的愤怒底线,他赢得那场荒诞的搏斗之后,将稻草人倒挂在哥谭码头整整一夜。
阿尔弗雷德为正在摘下面甲的蝙蝠侠递来一块酒精。聊胜于无,布鲁斯想着,他把医疗器具丢在桌面上,缓慢地用掌侧按揉着自己前额鼓起的肿包。他闷声闷气地说:“我很想念他,阿尔弗雷德。”
“克拉克少爷从不失约,同时,超人又是世界上最为信守承诺之人,”阿尔弗雷德露出心知肚明的神情,“你要做的不仅仅是抱怨,韦恩老爷。”
布鲁斯转过头,不甘地撇了撇嘴:“替我拒绝今晚的宴会。”
“恐怕我没法做到,韦恩集团是这场宴会的资方。”
“说我摔断了腿,”布鲁斯固执地要求,“我确实伤到腿了!”他指向大腿上的一道刀伤。
阿尔弗雷德不置可否地撅起上唇,而布鲁斯则轻叹一声,颇为沮丧地垂下头。
“我很想念他,阿尔弗雷德,”他说,“如果我没法身临北极,至少让我一个人安静地想念他。”
老管家并未回话,布鲁斯知道这意味着阿尔弗雷德的默许。他避开所有可能偶遇宾客的廊道,拽着伤腿,独自一人迈进书房。布鲁斯熟练地从侧墙立柜上抽出一本相册,阿尔弗雷德早已未雨绸缪地在他的私人书房里泡上一壶热茶。
这本相册来自救子心切的乔-艾尔往蝙蝠电脑中上传的数据,克拉克利用氪星科技,将旧相片扫描、储存,最终场景化。布鲁斯将其中有关克拉克的部分打印成册,作为蝙蝠侠的收藏品之一。
他翻到克拉克最初入职星球日报的那张相片,想象着二十岁出头的克拉克焦头烂额地用黑框眼镜掩饰自己的异于常人之处;那时候的克拉克看起来比现在更容易害羞,如果布鲁斯亲吻他的额头,年轻的记者十有八九会由于过度紧张,而飘上半空。
布鲁斯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他再次翻过一页,微凉的夜风从微开的窗缝中漾进书房,在他的指间盘旋。长久以来练就的机敏使得布鲁斯立刻将相册藏进立柜夹层,然后悄无声息地闪身向外。仅作装饰之用的窗纱无风自动,在布鲁斯靠近之前,就已经撩开一片轻软的缝隙。
这是一个奇瑰的夜晚,月色被天幕吞食殆尽,而繁星却耀耀生光。这让绽露在星光之下的一切都显得有些婆娑。银白色的身影在窗外踌蹰,他镶嵌在漆黑的夜色里,如同一缕鲛人垂泪而成的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