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蓝替我们倒上两杯清茶,而后自去准备午膳。我仔细看她,果然生得如芝兰一般美丽脱俗,看向宁瑄的眼中也是满满的柔情蜜意,实在不像要加害于他。我放下些心来,却不禁为宁瑄担忧——他知不知道心爱的女子并非凡人?他的父母若是也知道了,岂不是更不同意这门亲事?师父啊师父,你看天命镜的时候定然已知道宁瑄和兰花精有情缘,却不告诉我结局如何,徒留我在此烦恼。
宁瑄浑然不知我的心思,兀自喝茶,目光一直追随着阿蓝的身影。不多时,阿蓝布好饭菜,招呼我们一起用膳。家常小菜,清淡可口,宁瑄吃得满足,阿蓝愈发笑容灿烂。刚放下饭碗,屋外却有声音大喊:“少爷!少爷!您在吗?”
阿蓝起身开门,远远奔来一个家仆,“少爷,老爷找您,要您马上回去!”宁瑄皱了皱眉,起身歉然道:“阿蓝,我先回去,晚些再来看你。”又向我道:“凌公子方用完膳,不如在此地多坐一会儿,稍后小生派人来接你。”
我目送他离开,有些哭笑不得。他还真是心胸坦荡对我无比放心,留一个陌生男子和未婚妻独处一室,清欢这一世怎么那么缺脑筋?阿蓝倒是落落大方,对我道:“凌公子请随意,我先去收拾碗筷了。”
我在竹屋内坐了一会儿,忽然闻到一股烟味,开始并未在意,只以为是阿蓝在厨房弄焦了东西。但烟味久久未散去,我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起身却发现是从窗外飘来的!阿蓝亦从厨房走出,面上有着不安与疑惑。
怎么回事?我推开窗,却吓得立刻关上。山谷中不知何时起了火,已然烧到了门口。阿蓝连忙去开门,但手刚搭上便惊叫着退回。她面色苍白,却转身手脚麻利地取了湿巾湿被来盖住门窗,又把厨房里的水桶搬了出来。
虽然不知为何起火,但师父应该很快能察觉,过来救我们吧。我刚想安慰阿蓝,她看着我,颤抖着声音道:“凌公子,你开一点窗好么?我只是想看一眼外面。”我顿时明白过来,她的真身——那株兰花若是被烧着,眼前的人形也定是凶多吉少了。
我开了一点窗,浓烟一下子涌进许多。阿蓝掩住口鼻,向外一望,面色顿现绝望——这谷中草木茂盛,能烧着的东西实在太多,大火眼看就要逼近她的真身了。我关上窗,回头对她道:“阿蓝姑娘,你等着我。”而后披上门口的湿被,打开门冲了出去。
我并非如此高尚要舍己救人,只是同为草木妖精,我比谁都要了解阿蓝的恐惧——火克木,我们天生都怕火。而我身为水中荷花,总算比她要好上一点。跌跌撞撞闪避着火苗跑到兰花跟前,顾不上太多,伸出十指将它连根刨起,然后抱在怀中冲回竹屋。
阿蓝接过兰花,一下子瘫倒在地,看着我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凌公子怎么又跑回来了?”我一笑,伸手画了一个透明水圈,将我和她一起笼在其中。我并不会太高的法术,灭不了火,只好限于自保。
阿蓝破涕为笑,“原来公子是高人,难怪能看穿阿蓝的身份。”我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兰花精,我是荷花精,不过是比你更通水性而已。宁公子,应该还不知道吧?”阿蓝摇摇头,“我本来长在深谷人不知,是公子对我喜爱有加百般照顾才让我通了凡情,化出人形。我不敢告诉他自己并非凡人,也不敢奢求与他有夫妻之缘,只盼他还喜欢我的时候,我能日日陪着他。”
好一个痴情女子。我心中暗叹,忽然又想起一事,“这火来得蹊跷,难道是有人纵火?阿蓝姑娘,你有什么头绪么?”阿蓝迟疑片刻,道:“先前庄主和夫人为公子说过一门亲事,但公子执意不肯便也不了了之。可那家的小姐不知为何知道了我,自此常常登门寻事。不知这次,是否与她有关?”我暗自摇头,庄主和夫人热心过了头,却差点害死了儿子的心上人,照宁瑄这样痴傻的性子,还不和他们闹翻天了?
正想起他,门外隐隐传来宁瑄心急如焚的叫声,“阿蓝!阿蓝!你在里面吗?”阿蓝霍然站起,“公子!”门从外被打开,宁瑄冲进来一把抱住阿蓝,将她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你没事吧?”
我走到门边,外面下着倾盆大雨,火渐被熄灭。师父站在屋檐下,侧头看着我笑,仿佛他只是路过来躲雨。我挨到他的身边,他轻弹我一记额头,“脸都被熏成花猫了。”
屋内,宁瑄看见地上的那株兰,心疼对阿蓝道:“你作甚还冒火去救它?我就算再喜欢一株花,若是没了你,叫我怎么办?”阿蓝愣愣看他,然后眼中涌起一片晶亮。我笑起来,对她眨一眨眼,她含泪回笑。我想,她已经彻底想通,妖凡有别又如何,眼前之人实在不该轻易放过。
后来,便是完满的大团圆结局。纵火的果然是阿蓝说的那家小姐,庄主和夫人自知理亏,再也不反对宁瑄迎娶阿蓝,风风光光地办了喜事。宁瑄执意称我为阿蓝的救命恩人,硬留我和师父他们喝了喜酒。
从兰庄告辞后,我们也决定回山了。一路上,我总算想明白,问师父道:“那天,师父是故意单独让我和宁瑄去后山的吧?”师父含笑不语,被我追问得紧了,才淡淡道:“这两世,不知什么缘由,你都是他命里的贵人。如果这次没有你,兰花精死后,他伤心成疯子,后半生无比凄凉。”
我挑眉看着师父,故意怪声怪气道:“师父,你又故意改变了凡人的命格!”师父微微一笑,剥下一瓣橙子,堵住了我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