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惊恐的叫声将我拉了回来,眼前的碧色渐渐消退,我仍然置身于黑屋之中。那些人却再也不敢上前,窃窃私语间我听到妖怪之类的字眼。
救了我的是沉碧仙君仙元的碎片。那一瞬间,我再次看到他的记忆,他曾经的最后的记忆。
我终于知道他死前究竟是怎样的表情。
门轰然被劈开飞到了屋子里,刺眼的光线一下子涌入黑暗。他站在门口,逆着光,黑色长发被风吹乱,眉间银痕一闪而过。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缓缓地抬起手。血肉迸裂的声音瞬间响起,好似又一道惊雷炸开天际,那些人甚至来不及喊一声痛便已没有了人形,化作一场血雨溅落在四壁和他白如雪的下摆。
他向我走来,蹲下身子,将我轻轻揽入怀中。“阿莲,我们回家了。”
门外的光渐渐柔和而模糊起来,原来已是黄昏。他抱着我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似乎有隐忍不住的伤涌出来。我把手搭在他的心口,感觉到他惊惧如雷的心跳,笑容扯痛脸上的肉,“师父,你很痛么?”
“很痛,比沉碧死掉的时候更痛。”
他抱着我,走到门外。雨早已停下,西面有温柔如梦的余晖,还有我们的家。
穿过树林,无泷天将站在那里,惊愕至极地看着我们走到他的面前。师父空手抓了一件长衫,盖在我的身上。我现在这个样子,看在无泷天将的眼里,果然已如他所愿肮脏到了极点。我望着无泷天将看向我的目光从单纯的厌恶变成复杂的情绪,缓缓勾起嘴角,并没有任何嘲笑和欢欣的意味,只是很想笑。
疾风刮过,师父抬起右手,手中突然凭空出现了一把银光流溢、灿若皎月的兵器,眉间刻下了深深的银色印痕。
“鉴月神戟!”无泷天将惊呼出声,跪拜在地,身体和声音都带上了颤意,“小仙恳求仙君手下留情!”师父冷冷一笑,“阿莲负伤,我无暇与你周旋。无泷,这笔帐,我们来日慢慢算。”语罢大喝一声“收!”,无泷天将竟生生被吸入了那柄兵器。
师父低头看我,兵器和银痕瞬间了无踪迹,他那样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仿佛手中抱住了世上最珍贵的宝物。我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敌不过那些累累的伤痕,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启程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有些无聊
迷迷糊糊间,身边有人在走动,间或有话语传入耳中。
“这位公子身受重伤,恐怕将来要落下病根……”
“仙君莫要担心,主人福泽绵厚,定然不会有事。”
“觞觞,小阿莲真的和沉碧长得一模一样呢!”
“鉴月你给我闭嘴!”
……
但无论多少人来了又走,有一双手一直紧紧地握着我,掌心的温暖脉脉地传到我身体的每个角落。
我掀开沉重的眼皮,偏头望去。初升的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落在师父沉静如画的侧脸上,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微微笑了,“阿莲,醒了么?”
我贪婪地盯着他舒展的眉,弯翘的唇,还有眼里比日光还要温柔的关切,嘴唇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师父弯腰将我揽入怀中,手掌轻拍我的背脊,“阿莲不怕,已经没事了。”却突然收紧了怀抱,似是想到了那些场景,力道大得几乎要压痛我的伤。
他的身上带着一贯的清冷味道,像极了冰雪消融,令人疼到刺骨仍止不住渴求。还有淡淡氤氲开来的荷花香气,不知从我、还是从回忆而来。我将脸埋在师父的胸膛,侧耳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我不怕疼,只怕失去师父。
门被轻轻敲响,一人进来,我惊喜道:“白觞!你没事了?”白觞亦是绽开笑容,走到床前激动道:“主人整整昏迷了五日,总算醒来了!”我拉拉师父的袖子,他向我道:“无泷既已被擒,白觞自是脱险。你睡了许久,白觞,去取一些米汤清粥来。”
白觞领命离开,师父抚了抚我的手腕,“不知是谁给你戴上了逃仙镯?仙术仙丹都没有效用,只好请凡间的大夫来救你。”我低头一看,逃仙镯果然还牢牢地套在我的手上,竟连师父也没办法取下,“给我镯子的也是位仙人,本意倒是为了阻止无泷天将加害于我,不想现下反而不便了。”师父嗯了一声,“是狐族的仙具,我也无能为力。等回了出云山,再找狐族仙灵想办法罢。”
说话间,白觞取了粥回来,身后还跟了一人,银眸流光璀璨,一头长发宛若被纺过的银线,明晃晃的几乎要刺疼眼睛。他笑吟吟走到我面前,“小阿莲,精神很好啊。”我并不认识他,声音却似听过,只能疑惑地看向师父。师父尚未开口,他已委屈道:“小阿莲明明见过我,我是鉴月啊鉴月!”
鉴月?我一愣,随即惊道:“你是师父的兵刃鉴月神戟?”师父瞥他一眼,淡淡不悦道:“戟灵,你太闹了,阿莲刚醒。”鉴月不以为然嘻嘻一笑,径自拉了白觞的手,道:“好了觞觞,不要不识趣了。来来,我们快点出去吧!”语罢只听见白觞吼着你快放开不许再那样喊我,门便已被关上了。
我无语,问师父:“他们就这样出去,不会有事么?”师父道:“白觞和鉴月的身上都施了障眼法,凡人看去只是普通的模样。你戴着逃仙镯,所以能看出他们本来的样子。”我点点头,又问:“鉴月一直跟在师父身边么,怎么以前没见过?”师父扶着我坐起身,一边端了粥喂我,一边道:“从前鉴月一直隐在戟中沉睡,前几日白觞还未来,我分不出身才把他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