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恍惚想着心事,却突然听到一声大喝:“哪里走!”几乎是瞬间,周围突然跳出了十余人,将我一人一马围个正着。我放眼望去,只见他们个个拿着兵刃,面目狰狞,绝非善类。一个头领模样的人站了出来道:“小兄弟,这里是我们绝命帮的地头。识相的话,就给弟兄们留下点酒肉财。”
我心知遇上了强盗,手指紧张地抓住了白觞背上的鬃毛。定了定神,下意识地拢了怀中的包袱,“各位大哥,小弟初来宝地,不懂规矩,还望各位行个方便。”
强盗们大笑起来,七嘴八舌。“大哥,你看他把那包袱护得多紧,一定有好货!”“还有还有,那匹马一看便是好马——咦?那小子怎么没给套上缰绳?”“按我说,不如把他劫上山去!别看穿得不咋的,那张脸,啧啧,一看就是华塘镇大户人家的公子爷。到时候打听打听,好好诈他老爷子一笔!”“可不是,这脸蛋儿,乖乖,卖了可值不少钱哪。”“先让哥儿几个乐一乐!”……
眼见他们越说越下流,白觞不耐烦地刨了下地。我顿悟——我现在骑着的可是神仙的坐骑、如假包换的仙兽,又何所畏惧这些强盗。当下伏了身子抱住白觞的脖子,大喊一声:“白觞,跑!”
仙兽果然就是仙兽,虽然老虎变成了马,就算不能腾云驾雾,也跑得嗖嗖飞快,一下子就把那些强盗甩在身后,有两个挡道的倒霉蛋甚至不知被白觞的蹄子踢到了哪里。强盗们显然愣了一下,静默了片刻才响起愤怒的咆哮。
但我没料到,英明神武的仙兽白觞,迷路了。
这一路上,我没有给白觞套上缰绳,只需指个方向,接下来甚至闭目养神就可以了。方才慌不择路地一阵跑,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
“白觞,这里我们刚刚好像来过了……”第三根树杈上有个鸟窝,第四根树杈上有五朵紫色的花。同一幅画面,我已经看过好几遍。
白觞的耳朵往下垂了垂,脚步愈来愈慢,似乎在告诉我它也无能为力了。“大哥!他在那儿!”结果,绕来绕去,竟然又绕到了强盗附近。
我禁不住回头去看他们,白觞却撒腿往前跑去。啊哟一声,我从它身上摔了下来。
但我却没有触地。一条手臂伸了过来,将我一扯,往怀中一带,而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我还没看清那人,他却突然放开我,闪身跃入了强盗群中。只听哎哟妈呀的一片,强盗们纷纷倒在地上,那人这才拍拍手,气定神闲地回转身来看着我笑。
是个少年模样,和我差不多年纪,有着明亮的眼睛和好看的脸庞。他方才身影快得像飞,现下闲闲看我微微地笑,然后指一指头顶大树,“我在上面已经看到你来回好几遍了。”
原来方才迷路的蠢样都落在了他的眼里。我道谢:“多谢公子搭救之恩。”少年不以为意,笑起来的时候自在飞扬,“不谢,他们一看便不是好人。我叫薛惟春,你叫什么?”
我见那薛姓少年利落爽快的样子,顿时心生好感,“我叫莲生,你唤我阿莲便好。”少年笑道:“那你便叫我阿惟,我的朋友都这么叫我。”
我和阿惟你一句我一句说得高兴,当下也不管那些强盗,由阿惟领了路,向林外走去。我们并肩走着,白觞跟在身后,阿惟道:“阿莲可是华塘镇的人?”
方才强盗也提过这个地方。我摇头,阿惟奇道:“可这附近只有华塘镇一个村镇啊,难道阿莲不是这儿的人?”我道:“的确不是,我从西面来。”阿惟看我一眼,“西面?可是出云山?”
我心中突地一跳,不知为何下意识地说了谎话:“是更西的地方,倒也途经出云山,但十分荒凉少有人烟。”阿惟便笑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出云山风景十分的好,素有仙山之称。”
说话间,我终于跟着阿惟走出了林子。他吹一声口哨,便有一匹青花小马得得跑来,乖觉地靠在了他的身边。阿惟亲昵地摸了摸它的鼻子,向我道:“它叫阿仁,是我打小的好伙计。”那匹青马却十分害怕白觞,不断往阿惟背后藏。
也是难怪,牲畜性灵,怕是已察觉白觞绝非同类了罢。阿惟看一看白觞,又看我道:“阿莲的马生得真真特别,额头竟然有一王字。”我只好道:“怕是老虎投成了马胎。”白觞不满地仰了仰脑袋,阿惟哈哈大笑,翻身上马,“看来也是颇通人性。我们这就去华塘镇,比比谁家马的脚程更快如何?”语罢一拍青马,便跑出好远。
我摇头好笑,但终究有些好胜。白觞解我心思伏下身子,我一跃而上,搂着它的脖子道:“好白觞,可别叫人瞧不起了!”
白觞一声长嘶,扬起一片尘土。
华塘镇
到了华塘镇的时候,已是晌午。
我骑着白觞立在街上,周围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阿惟的青马气喘吁吁地赶来,他向我拱手笑道:“好马!真乃千里神驹。”白觞没好气地打了个响鼻,阿惟道:“是阿莲赢了。骑程半日腹中早已饿了,不如我请阿莲吃饭?”
我也的确是饿了。马上少年额角挂着汗珠,笑声如风,无法叫人不喜。便笑道:“那就多谢阿惟破费了。”
我们下了马,缓步行走。镇中长街转角有一家颇为气派的酒楼,阿惟指着道:“不如便去这家吧。”我自然无异议,有伙计上前来替我们牵马。白觞有些躁动,我抚它背脊,便也渐渐安定了下来。阿惟看我如此,笑道:“我原本以为我与阿仁已是感情极好,今日才知爱马如阿莲才配拥有如此良骏。”我只得苦笑,白觞若是听到他的话,必是又要不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