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齐寅抽手抹了一把眼泪,抬脸笑道:“你们被困在其中两天两夜,想必饿得慌了,我去寻些食物来。”他转身要爬走,另两人这才分神打量石洞外,却又是一条黑漆漆的地道。程溏奇怪道:“这里……分明已在地道之外,怎么……”转过眼,却瞧见罗齐寅穿着一身黑色衣衫,竟作万家侍卫打扮。罗齐寅打断他道:“程弟莫急,待我回来,再细细解释与你听。”
他来回极快,果真带回水和干粮。纪雪庵和程溏已渐渐能视光,罗齐寅将火把插在石洞外,看两人抓着东西往嘴里塞,脏兮兮的脸上露出笑容。他摸着脑袋,止不住傻笑,“慢点,别急,不够我再去取。”纪雪庵抬头看他一眼,罗齐寅恍然道:“是了,我把这两日外头的事告诉你们。”
他盘腿坐在两人身前,从头说起:“那日地道爆炸后,我跑得够远,侥幸没有被波及,但失去夜明珠,在地下根本不敢乱转,摸爬了一阵,竟然回到那个抓鱼的湖旁。外头不断传来声音,却是万家侍卫进入地道来寻我们。我不敢出去,又担心你们生死,正六神无主,有一个万家的人却提着火把发现了我。我吓一大跳,他却只有一人,情急之中便赶在他出声前将他杀了。我的手犹在发抖,心却慢慢镇定,盯着那人尸体生出一个主意,剥下他的衣衫换上,将他尸身和我的衣服抛入湖中。”他的眉间忽然露出一阵难过,低声解释道:“我从前以为正道侠士不必杀人便可解决天下难事,原来却是我天真。生死之间,求生本能胜过一切,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剑却已先动。”
纪雪庵和程溏饿得太久,不能一下子饱食,已放下干粮。程溏暗中叹了口气,岔开话头:“然后呢?”罗齐寅回过神,继续道:“那地道里即使举着火把也看不太清,我混入万家侍卫中竟无人发现异样。不过我后来才知道,万家为了今届珍榴会,从江湖上寻了许多来历不清正邪不分的人作侍卫,他们互相之间都不太认识,也多亏如此才叫我钻了这个空子。万家自然寻不到我们三人,地道中那么多腐尸又被炸得支离破碎,十分恶心可怖。那些侍卫料想我们多半被当场炸得稀巴烂,又如何找得到,草草搜查翻看一番,便要回去交差。我暗自松了口气,只待他们离去后再独自来寻你们,谁知却又出了变故。”
他说得口干舌燥,停下喝了口水。纪雪庵和程溏并不打断,静静听罗齐寅往下说:“万家侍卫本已打算回山庄,上面却传令下来,务必找到我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炸碎了也须将手脚身体拼凑起来。我猜测这条命令并非万家,而是魔教的人发出的。侍卫们极不情愿,骂骂咧咧,却没有办法,只得寻来工具,要将震塌的地道挖开。我又喜又忧,喜的是有了助力,便能早日救出你们,忧的却是万一旁人先我一步找到你们,再救你们出来便极不容易。我考虑良久,决定学一学那个捕风楼暗卫,暂时躲在暗处,也好见机行事。是夜,我趁着天黑偷偷离开,不想逃跑得太慌张,竟摔进一条山沟。”
程溏低呼道:“你没事吧?”罗齐寅却大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条沟早就枯了,里面生满野草,倒摔得不疼。我扒开草丛,月光下却看到一个黑漆漆的洞,洞口全是半人高的草,若非掉入沟里,根本没法察觉。”纪雪庵问道:“你便是从那个洞爬进来的?”罗齐寅重重点头,“开头我只是好奇,那地方为什么有个洞?若是兽洞也太大了点,我整个人都爬得进去。我叼着火把爬进地洞,里面竟又是一条地道,果然并无野兽痕迹。约摸爬了半个时辰,前路却被一堆碎石堵住了。”程溏啊了一声,脸上现出微笑。罗齐寅愈来愈激动,提高声音道:“我忽然明白过来,那堆石头只怕是原先那条地道的石墙,两条地道不过一墙之隔。而那个地方,离你们出事的地方极近,万家却还没有挖到此处。我抱着赌一把的心,将碎石一块块搬开,后来……后来我便听到你们的声音了!”
纪雪庵和程溏一时都说不出话,静默片刻,却又同时发问:“这条地道是什么回事?”“万家不知道那条地道么?”二人相视一眼,罗齐寅哈哈大笑道:“你们被关在下面两天,默契更胜从前。我虽误打误撞进入地道,却也一头雾水……不过当务之急却是快些出去,须得赶在万家的人找到之前!”
语罢他当先起身,弓着腰退入来时的地道中,一手拾起火把,问道:“纪大哥,程弟,你们可有体力爬出去?”纪雪庵冷声道:“可以。”示意程溏在他身前,二人跟着罗齐寅,爬出石洞,顺着蜿蜒地道慢慢向外爬去。
纪雪庵特意抬眼看了看身后,地道深处被罗齐寅挖的石头堵住,已然不通。这条地道却与原先地图上所绘的那条截然不同,没有整齐森严的砖石,周身皆是泥土,偶尔可触到坚硬山石。地道十分弯曲,拐弯之处常常有树根扎入其中,又窄又低,有些地方纪雪庵和罗齐寅只能勉强通过。罗齐寅手中的火把燃到尽头,被他随手扔掉,笑道:“不要怕,这里可没有机关。”黑暗中只听到三人呼呼的喘气声,罗齐寅在前头遥遥道:“快到出口了。”
程溏隐隐看到前方光亮,狭小出口被罗齐寅全然堵住,待他当先爬出,才复又透进一方光亮。他不由抬手遮住眼帘,喃喃道:“天亮了么?”罗齐寅从洞外伸入双手,帮着拉起程溏,纪雪庵跟在后面亦爬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