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空车经过,简安赶紧拦下,转身对吴修道:“你先上吧,回去还要批卷子。”吴修打开门,“那我不客气了。”简安点点头,目送他上车,吴修忽然回头道:“简安,谢谢你。”
简安笑起来,挥手说了拜拜。车子驶离,简安用手摸了摸嘴角。今天的笑,和往常那种条件反射般的微笑似乎不同,多少有些是真心的。能够和吴修这样一起吃完一顿饭,一个诉苦一个倾听,虽然解决不了什么实际的问题,但自有一种朋友之间的温暖。终于有一天,简安在面对吴修时,能够不全是紧张或苦涩,反而感受到轻松和自在,他真的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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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修的事情过去了几天,便没有任何消息了。夫妻俩是否和好,家教和房子的问题打算怎么解决,简安其实还是有些担心,却不能主动去问。这么多年他和吴修的单独联系并不多,主要靠洪斌在中间搭桥。简安和洪斌打电话聊天的时候,有意探了探他的口风,洪斌看似一无所知,简安自然也不能八婆般把事情说出来了。
章其铭把简安按在沙发前,认真严肃道:“简安,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吗?”简安被他问得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吴修和自己那么多年朋友,关心朋友有什么不对,便理直气壮反问:“像什么?”章其铭摇摇头,痛心疾首,“像吴修的老妈子。”
简安被他逗乐,章其铭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两人平时很少看电视,简安喜欢开台灯看论文的调调,章其铭也常把文件带回来,不然干脆出门散步,或做些有益身心健康的运动。电视上正放着情感咨询类节目,一个主持人几个当事人,再请了几位所谓的心理调解专家,论家长里短,解恩怨矛盾,促社会和谐……简安嘴角抽了好几下,“章其铭,你是中年妇女么?”
章其铭却有些兴致勃勃,还去厨房拿了啤酒来,“看嘛,今天正好在讲房子的问题。”简安无奈,只好暂且看着。当事人是一对未婚夫妻,本来马上就要领证,却为了房子的事情闹得两家人不开心了。房子是男方出的首付,小夫妻一起还贷,房产证上除了两个年轻人的名字外,还写了男方的父母。这下女方家长不同意了,坚持要把自己的名字也写上去,男方说凭什么呀,女方却跳脚道,你们本来说好买三室两厅,现在只买了两室一厅,我们都忍气吞声了吧啦吧啦。一方说对方实在得寸进尺,一方指责对方不讲信誉,本来好好的亲家,吵得不可开交,小夫妻各自帮着爸妈,说话尺寸把握得不好,伤了感情,连婚也不准备结了。
简安开始还百无聊赖,后面倒也看得津津有味。章其铭一边陪着他讨论双方心态孰是孰非,一边暗自好笑,不过是寻常的社会现象,但简安学校家里两点一线,电视只看新闻,报纸只翻天气,上网只读论文,倒显得有些不食烟火了。电视上的戏码进展得差不多,主持人请出了心理大师调解专家,抽丝剥茧般慢慢解开众人心结,最后上演一幕真爱压倒一切的团圆结局。
节目进入广告,简安意犹未尽,“偶尔看看这种节目倒挺好的。”章其铭心道聊八卦也是促进夫夫感情的一种手段啊。他见时机成熟,便道:“你看,吴修家的问题实在算不了什么,比这狗血的纠结的都闹上电视了,不也好好解决了么?你就省下这点心,他们现在需要自我调解的空间和时间,你插进去,说不定只能适得其反。”简安撇撇嘴,“电视上演的都是假的。”章其铭心道假的你还看得那么投入,简安却道:“章其铭你是不是每次想和我讲道理都喜欢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章其铭内心流泪,为了哄你开心,我又装纯情少女又扮居委大妈容易么我,却听简安笑道:“不过每次都挺有用的。好了,我不担心他们了,就算真有什么事,大不了上电视请专家解决。”章其铭笑了起来,正要说话,不想电视里突然放完广告响起了下期预告:“年轻女子遭遇男友外遇,小三竟是闺中好友,面对男友的忏悔,她该怎么做?”二人皆是一愣,简安嘿了一下,“虽然性别不太对,下一集倒是值得一看。”
章其铭心中叫苦自掘坟墓,面上却是淡定一笑,身体力行压倒简安,“什么该怎么做,我来教你好了。”
到了四月,范小泉申请的项目顺利通过了。答辩那晚简安有事并没有去现场,据说范小泉发挥得极为出色,给评委老师都留下了好印象。结果出来后,范小泉第一时间通知了简安,简安也很高兴,连声恭喜,范小泉回复消息道:“多亏老师前些日子替我找的文献,我用在答辩上才有了好结果。应该是我谢谢老师,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请您吃饭。”
简安连忙拒绝了,学生算是无产阶级,哪能吃他们请客的饭。范小泉也没有坚持,却在第二天送了一盒巧克力到简安的办公室,“老师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一定要收下。”简安不好意思再推脱,便收下了。当然巧克力被唐妙吃掉了大半,这是后话了。
范小泉开始正式做实验,简安便在实验室里给他挪了一小块桌面。唐妙的毕业论文差不多完工,她直升主任的博士也不用找工作,整日游荡在实验室里,突然来了这么棵嫩草,母性和爱美之心同时被激发,主动向简安要求带教师弟。唐妙愿意带新手上路,自然省掉简安许多工夫,范小泉一口一句师姐把唐妙哄得美滋滋的,他嘴甜又好学,同实验室的老师和学生都喜欢他,连负责清洁的阿姨看到他了都笑得特别欢。简安看在眼里不禁感慨,这么个八面玲珑深谙社交精髓的孩子,怎么就会没有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