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斌顿时石化,桌面上一时静默。然后吴修第一个噗嗤笑起来,刘君丽也笑个不停。“简安啊,”吴修笑道,“你竟然被贝贝调戏了。怎么样,不如就从了我儿子吧!”洪斌扭头无比同情地看着简安,“你竟然降辈了,来,让叔叔好好揉揉。”
简安以为自己的心脏就快要停掉了。看着桌上众人好笑的反应,他却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如果、如果吴修和刘君丽知道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同性恋,还会毫无顾忌地开这样的玩笑么?他们会怎么看待他呢?
还是刘君丽最先看出了简安的脸色不对,连忙道:“简安又不像你们那么皮厚,不许再说他了!”简安笑了笑,却不清楚这个勉强的笑容究竟泄露了哪些情绪。
气氛有些僵了,还好贝贝拉了拉吴修,“爸爸,可以吃蛋糕了吗?”吴修把儿子抱到腿上,“好,你去把蛋糕拿来吧。”
接下来便是插蜡烛,吹蜡烛,拍照,许愿,简安被众人推搡着和贝贝一起切蛋糕,洪斌笑问:“贝贝,你许了什么愿?”贝贝一脸无邪道:“我想要爸爸妈妈给我生个小弟弟!”
众人再次僵住。洪斌似笑非笑地瞅着吴修夫妇,对贝贝道:“这可怎么办,不符合国家政策啊。”好奇宝宝正要发问国家政策是什么,刘君丽哭笑不得道:“贝贝,你从哪里学来的话?”贝贝想了想,认真道:“电视里都这么演。”
吃完午饭,小家伙有些犯困,被刘君丽抱到卧室午睡,简安和洪斌便顺势告辞了。吴修问简安:“你怎么来的?”简安说坐公车,吴修站起身,“走,我送你。”简安的心跳忽然加快了两拍,洪斌却道:“我开车来的,顺路把简安带回去好了。”吴修顿了顿,说那好吧。
他将两人送到门外的电梯口,直到电梯来。在楼下的停车位,简安在上车之前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吴修站在阳台上,微笑着朝他摆摆手。然后,他低□子坐进车里,便看不见了。
车子驶出吴修家的小区,简安道:“刚刚都没问你,你最近怎么样了?”洪斌道:“我还能怎么样,就一个小职员,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没劲。”简安笑道:“那就听君丽的安排,去相亲好了。”洪斌来了劲,“你还别说,刚刚君丽说坐在她隔壁的那个李老师,我听着觉得还不错。”简安乐了,“那你可得催催君丽,别让机会溜了。”
洪斌美滋滋了一会儿,问:“你呢?从英国回来没交新朋友?”洪斌知道简安是gay,上大学的时候他撞见过简安和第一个男友牵手。简安惴惴不安了一夜,结果第二天洪斌就跟没事人一样,照样和他称兄道弟,共同分享了一个秘密,反而愈发亲近了。洪斌曾不解问他,明明吴修和他关系那么好,但他却要这样死死瞒着吴修?简安笑笑没有回答,如果全世界有谁简安最不想让他知道,那个人一定就是吴修。
简安含糊了一句混过去,问:“我妈最近还好吗?”洪斌说:“老太太挺精神的。”简安歉然,“这么些年总是麻烦你了,她一个老人家我实在不放心。”洪斌叹口气,“你跟我客气什么。但简安,不是我说,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母子连心,她再倔强也不可能永远不认你。”简安笑一笑,没有说话。
简安就是这样,如果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他也永远只是微笑,表情那么得体,不会给人任何难堪。洪斌知道简安很看重自己这个朋友,但也知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如果你无法给简安一定的空间,那么仅有的亲密也无法维系。
洪斌的电话突然响了,他说了几句,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简安等他挂机,“怎么,公司里有问题?”洪斌骂了一句,“星期六都不让人好过!”随即歉然道:“对不起啊,简安,我急着回公司,只好送你到公车站了。”简安笑道:“不要紧,我又不是小孩。”洪斌还是有些在意,直到简安下了车还犹自道:“早知道刚才就让吴修送你回去了。”
简安顿了顿,道一声再见,关上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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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修和简安住得并不近,几乎要从公车的一个终点站乘到另一个。简安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六月午后暖暖的风扑面而来,车身慢悠悠地摇晃,他迷糊中快要睡着。
欲睡未睡之时,听到报站声:“下一站,桃源小区,下车请准备。”简安下意识站起身,走到后门。等公车停下,他下了车,茫然四顾的时候才发现,下错站了。
其实也不能怪他。简安看了看四周再熟悉不过的街景,犹豫了片刻,终于迈开脚步沿着桃源路向前走去。
桃源小区是建于上个世纪的那种老式小区,几个街区分布在一条河的两边。河是这个城市母亲河的支流之一,不宽也不算太清,但水面上有碧绿的浮萍,两岸有白头发的老人经常垂钓,偶尔一朵白莲绽放出整个初夏的静好。
右边的理发店,小时候爸爸常常领着简安去,店主是个微胖的大叔,长年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白大褂。左边的水果店开在菜场的门口,简安每次陪妈妈买完菜,总要嚷着让妈妈买一只石榴。简安笔直走着,然后向左拐弯,便走进了桃源小区。
23号楼下,简安驻足,抬头看向四楼。阳台上晾着几件汗衫和衬衣,摆了好几盆植物,绿意盎然长得很好。卧室的窗开着,浅绿色的窗帘随风轻轻地晃。简安不知看了多久,窗帘突然被拉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妇人出现在了窗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