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一直淡定平和的老监正，听见这句话忍不住叹息一声。
他侧过头去，目光似乎透过这执岁殿的宫墙，要直接将视线投注进入禁宫最深处，穿过那层层叠叠的时空洞天、氤氲浓密的皇极紫气，寻到居于最深之处——那至高无上的大唐人皇。
良久之后，他收回眼神，又是一声叹息。
守常在侧，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敢多说一句话。
而后，老监正再度吩咐道：“守常，以老夫的名义，向明州太守府、堪舆司，一封文书，要他们彻查此事。同时，要做好守备，尤其是神州结界的节点，务必不可出现任何纰漏，以防闹出什么大乱子。”
“另外，明州之事……只怕背后别有内情，需早做防范。”
“下去吧。”
说着，老监正挥挥手，转过身去，似乎继续神照乾坤，观览大唐天下之气。
守常刚走到执岁殿门口，便见一白衣大袖，背上负剑的青年道士自不远处走来。
他认出来人，连忙上前问好：“谢师兄，你回来了。”
对方不一言，只是微微点头示意，而后两人擦肩而过，守常踏出执岁殿，被他称作师兄的男人踏入执岁殿。
老监正陡然转身，一双清澈的老眼看着眼前的弟子，目露赞许：“守玄回来了。嗯，阴煞炼尽，罡元纯粹，可谓纯阳，你在阳罡之境的修持，已近乎圆满矣。”
谢守玄那几乎淡漠得毫无表情的冷硬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弟子，多谢老师指点栽培。”
老监正哈哈一笑，道：“说什么栽培，你若是无这份武道之心，缺少这份缘法，如何栽培也是无用，终究是你自身努力上进，才得这番成就。”
“不过，你为何突然回来神京，可是有事生？”老监正话锋一转，又问道。
谢守玄点头，道：“有事，大事。”
自家这开山大弟子说话向来是如此言简意赅，老监正也觉得惊异。
“森罗鬼府的太阴尸祖现身，在中州。”
谢守玄的语气不变，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老监正脸色大变。
老监正几乎是大惊失色：“什么！那头老僵尸怎么会出来？她不是已避世千年了吗？此时跳出来，想干什么？”
“中州，中州……嘿，这头老僵尸莫非还想再行一次千年之前那乾坤颠倒、阴阳逆乱，欲将人间换作幽冥天的疯狂之举？”
“还是在中州之地……猖狂，太猖狂了，简直是无法无天！”
老监正说到最后，平和之色再不见分毫，牙都咬紧了，拳头都硬了，看似纤弱无力的身体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无比强大的压迫之感。
这种气势，这种压迫感，让在外间拥有武圣之威名的谢守玄额间都隐约渗出汗水，身子都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一股凶绝的剑意开始在他的身上升腾，谢守玄背后那深藏于鞘的神剑都开始嗡嗡作响，几乎想要自行跃出剑鞘，纵横挥洒，斩出惊天一剑。
他的身体本能地紧张起来，但他的意识仍然清醒。
所以，他控制住背后跃跃欲试的神剑，收敛自身的杀伐剑意，看向老监正的目光仍然冷静，但那目光深处的向往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
天人啊……当世武道修行的至高成就。
一入此境，便是改天换地，自此我命由我，再不由天。
更有无边威能，可一念通天，气吞乾坤，神游大千，若是无灾无难，驻世万载也可不灭……
面对这等人物，即便当世人皇，也需礼敬三分。
踏入天人，便是仙神。
而天人之下，哪怕武圣，也不过是尚在这世间苦海浮沉挣扎的蝼蚁。
而谢守玄很清楚，眼前的自家老师便是当世现身的天人之一。
自己距离天人之境，看似不过一步之遥，实则却不知其中尚有多深多远的鸿沟。
天人之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啊！
此时，老监正也冷静下来，收敛了身上那本能散出来的天人威势。
他面色变得冷峻，道：“不行，如今人皇闭关不出。但也不可让她肆意妄为，我得亲自往中州一趟，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目的。”
说着，恐怖的气势再度升腾起来，而后，他瞥了自家大徒弟一眼，道：“你既然回来了，那便替为师盯一盯明州之事。”
此时，谢守玄又开口了，道：“老师……你不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