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苍显不解其意。
「既然对凡人这么不屑一顾,又为什么还要抢占我爸的身体,为什么要让蛇妖埋伏在我哥身边,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家人!?」
对于邵纯孜这一声声的质问,苍显觉得很可笑似的摇摇头,说:「别人我不知道,至于你,是因为——你太烦了!」话音未落就倏然扑了过来。
邵纯孜防不胜防,被狼牙一口咬住肩膀,将他整个人都叼了起来,再往地上猛地一摔。简直怀疑自己被摔成了七零八落,而那边,狼妖还一步也不放松,紧跟着又送来狠狠一掌。
硕大的巴掌,如钩子般尖锐的利爪,就这么从人身上抓了过去。
皮开肉绽。
这可不是按摩,更不是挠痒痒,而且紧接着,苍显换了只巴掌,又来了那么一下……
大概是哪里的血管破了吧,有那么一瞬间,鲜血像喷泉似的「噗哧」一下喷涌出来,然而却连邵纯孜自己也不知道喷血的部位到底是哪里,根本就没心思去注意。
剧痛,痛得人反而没办法喊痛,或者说是连做这种事的闲暇也没有了。
也许只是偶然的不经意间,他看到了刚刚掉落在地上的那副弓箭,便想去将其拿回来。
使尽气力好不容易站起来,身体却挺直不了,佝偻着往那边趔趔趄趄地靠近,一步,两步,三步……近了,更近了,越来越近。
突然——
一股巨大的压力从天而降,将他一下子拍倒,整个人扑在了地面上。
背后,那只狼爪牢牢摁住他,甚至从他的肩膀开始往下移动,仿佛是有意让他将每一分痛苦都感受得清清楚楚,那爪子移动得非常缓慢,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在人背后开辟出数条笔直而下的血槽。
然而邵纯孜却好像感觉不到……不,其实是就算感觉到了也无可奈何而已,难道他有办法阻止这种酷刑吗?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是伸长了手,向着那副弓箭的所在而努力。
指尖距离弓箭最多也就一公尺远了,可就是构不着,不肯气馁地伸着手,哪怕靠近一、两公分也好。
身后,苍显看着这幅画面,欣赏般地眯起两只泛着绿光的眼,收回了爪,转而一口咬住邵纯孜的肩背,把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叼着他向着弓箭那边走去。
邵纯孜仍旧伸着手,虽然是出于被动,但随着狼妖一步一步向前,他也距离弓箭越来越近,眼看手就要构到了,突然身体一轻——被猛然摔开,扔往了院墙上。
又是「砰」的一声。
这一次邵纯孜非常确定,他骨折了,虽然不清楚折了多少根,甚至连折了哪里都找不到,因为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在痛,而且都是剧痛,整个人像是已经死掉一半,或者更多。
尽管如此,他却还是站了起来。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他只是知道,他不想坐在地上休息,他不能休息,必须站起来,必须……去做他该做的事……
「我很烦,是吗?」
从他溢血的嘴里发出声音,很虚弱,但不怕对方会听不见。那可是听力超强的犬类,不是吗?
「对,有时候我也觉得很烦,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为什么世界上要有妖魔鬼怪这样的东西……如果从来都不存在就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刚刚那个他被摔出来的地方走去。一瘸一瘸的,左腿基本是拖在地上。
「可我知道,面对现实,我的这些念头都毫无意义。我能做的,只有我力所能及的事,我也的确做了,我已经努力了,可为什么事情却还是变成这样……为什么偏偏找上我哥?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把他还回来,把他还给我!」说到后面突然激动起来,仿佛要呕血一般的呐喊。
苍显听了,只是冷笑:「好啊,我这就把他拿给你。」移动几步,伸出前爪,往那个窗户探了过去。
窗内,邵廷毓睡在那里……
「不!」
邵纯孜三步并两步跑过去,从地上捡起弓箭,用最快的速度射出一箭。
可惜还是没能击中,苍显灵敏地避开后,转而扑了过来。
邵纯孜立即后退,然而现在的腿脚实在行动不便,不知怎么的就摔倒了下去。
眼前,一副血盆大口咬了下来。连忙举起手里那把弓,攻击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聊以阻挡。
结果,苍显一口咬住了那把弓,而恰好弓是竖着的,顶住了他的上下颚。
双方都不由微微一愣,然后,苍显牙关继续用劲,把口里的弓咬得更紧,让邵纯孜想抽也抽不回来。
突然,苍显嘴里传出一声闷响。
弓断了。
苍显得意地大笑起来,把已经断成几截的弓吐出嘴里,退到稍远的地方,悠闲地来回踱起步。
「墨痕!」邵纯孜望着地上那些东西,颜色还是那么黑漆漆的,死气沉沉。
「墨痕……」伸出手,捻起弓弦拽了拽,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坚韧。
身上,伤口依旧鲜血不断,沿着手臂汩汩地流淌到弓上,在那原本乌黑暗沉的色彩中点缀出了一点殷红,两相映衬,更加红得刺目。
「墨痕?」苍显笑得越发响亮,也倍加嘲讽不屑,「为了区区一把弓搞得这么哀怨戚戚,凡人的情感还真是轻贱啊!」
「……轻贱?」邵纯孜慢慢站起来,头颅低垂着,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低沉却清晰的声音,「你有资格这样说吗?妖怪又怎样,凡人又怎样,除了一个力量强点,一个力量弱点,还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