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啊,你究竟现在是生,还是……死?
距那日两人因么弟,在别业邻近的小屋不欢而散後,不放心左自在的青山欣还在床上趴著养伤,派去探听的下人就传回让他震惊痛心的消息--自在这趟镳半路被劫了,人也受了重伤,救他的蜀王都不知有没有救活他,人在重伤後的第三天就不知所踪,许是……许是给当初劫镳的恶人头子趁隙掳走了!
这消息让青山欣再也躺不住,挣扎起身吩咐扶苏给他备车,勉强两个护院撑他去雷府别业一探这消息的虚实,谁知雷府主人家眷全都火速赶回明京去了,固守别业的仅剩数个一问三不知的下人。
极大可能从此失去情人的恐惧,使青山欣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一回别业适逢晚膳,便在餐桌上同双亲说了这事,表明左自在虽是来此避暑才结识新交,但两人一见如故,彼此视若知己,他要为知己尽速赶回明京,期能为雷府寻子尽上棉薄之力。
青山熙与发妻乔雅风,由青山欣对左自在要紧上心的程度,加之府中下人的不时禀告,长子与左自在常常腻在帐房一待镇日,还有前几日长子与么儿托言在外戏耍不慎,造成长子意外负伤的那事,在在都能嗅出两知己之间肯定有几分不寻常,么儿这些时日变得格外暴躁,易怒之馀经常对著大哥无理取闹,八成起因於不甘心大哥原本给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左自在这外人身上。
家长俩此时却也不动声色,不约而同一搭一唱,要长子莫急,再好好养上两三天伤,边吩咐一旁垂手而立的总管著手收拾,整家子人三日後一齐回京。
待青山欣忍著心焦回到明京的青山族长宅邸,再遣人去问,雷府在明京的居所主人家俱已让蜀王爷派人接走,左自在依旧下落不明。
右手大拇指眷恋地抚著握在掌里数个时辰的金创药瓶,胸前用红丝线串著要回京前,去小屋拿回的半屏原来属於自己的长生玉佩,温热的瓷瓶煨不暖青山欣凉飕飕的心房,贴肉的玉佩慰不了青山欣近癫狂的相思。
眼看回京已近百日,传回的只有无波的探子在答答栖黎山没发现左自在的行踪,雷老英雄率众协助官府即将大破答答栖黎山寨这等程度的消息,沉思及此青山欣又将下唇咬破,唇无完肤咬痕累累,可见自伤者有多煎熬。
自在,自在,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至少要让我知道你到底在哪里?
如果还活著,看见我留在咱俩小屋里的字条,就赶回京里找我好麽?
「大少爷,更深露重,你在院子里都站上整个时辰了,让扶苏伺候您歇下了好麽?」扶苏对主子与左公子之间的情事大抵知道,见主子因左公子生死未卜日渐憔悴,她也拧心。
「……你先休息去吧,我……再站一会儿。」也许再等这麽一会,就能等回自在……
「大少爷……」扶苏声带哽咽,轻扯主子衣袖:「您再不好好保重自己,恐怕左公子就算归来,也要不认得您了。」
青山欣然自在行(妖娇攻x儒雅受年下生子)42
042
青山欣不应,只顾低头愣愣望著手中瓷瓶,脸上的哀伤令人不忍细瞧。
扶苏知道主子心里甚苦,可若劝不下主子回房,她也不敢去睡,谁知大少爷这一站,是不是又要像昨夜前夜大前夜一样,不见拂晓不知疲惫?
再这样下去,主子这些疗伤与补身的汤药不仅停不了,可能还要累出其他病来,厨子要专派一人,成天替大少爷煎上十回八回的药了。
「您可知道自个儿现在的模样,瘦成了什麽样子?」
扶苏心酸难忍,见青山欣神出天外无动於衷,终究还是让眼眶里的泪水溢出:
「大少爷原来有多好看啊,谁见了不夸声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可这半个多月来,甭说正常三餐,就连喝水都要反吐,那些药汁十有八九您吞到肚子後,不消些时就全喂给痰盂。您可是怪扶苏不会伺候了麽?那大少爷尽管放心,您今晚再站到天亮,扶苏自然就要给总管责罚去厨房洗锅刷碗,不会继续待在您身边罗嗦让您生烦……」
「……扶苏……你可有牵挂的对象?」
「啊?」扶苏嘴里故作疑声,其实心底亮晃晃,明明白白浮起一张憨笑的脸。
「我不是不愿夜里睡……可那些梦餍总是夜里来纠缠著我,我看不得自在那身血污,他原是多麽爱洁的人啊……」
几滴晶莹的水珠落在瓷瓶上,可今夜晴朗无云,也还未到凝露时辰:
「自在不是揪著我的手无声痛哭,就是滴著一路血迹,让我如何都追之不及,非要我累极而眠,才不会看见这些幻象。扶苏……再这样下去,他再不回来,我就要疯了……生生让自己的梦餍给逼疯……」
扶苏到青山欣身边多年,却还是首回看见主子流泪。主仆两人默然无语,这一站又过了半个时辰。
「……扶苏,我乏了,进来替我更衣吧。」
青山欣不忍扶苏一个弱质女流陪自己彻夜罚站,只好挪动双脚,慢慢踱回自己的厢房,坐上床沿,任扶苏换上素绵长袍,然後脱鞋上榻,闭目屈身侧卧,让扶苏盖上一床薄毯。
「大少爷,您今儿个都没吃什麽。如果肚饿,尽管唤扶苏一声。」
「……好。快去睡吧。」
扶苏才将房门带上,青山欣的眼帘旋即又张开来,起身穿鞋下床,拿过挂在金盆旁的薄斗篷披著,就这麽坐在房中方桌旁的木椅上直至天露鱼白,只为逃避梦餍的追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