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章明学怎么说,宋子言仍然摇头:“也许现在,乃至明天和后天,齐安君确实会很痛苦。可是,很快他就可以重新站起来,比从前的他更出色。对,你告诉他一个残酷的真相,但是,也是你把他的伤疤撕开,让他看到真实的伤口。从前他只知道事实,如今,他知道了真相。”
章明学脸上一僵,厉声问道:“所以你一声不吭,眼睁睁地看着我把一切都告诉他?”
宋子言不置可否地笑笑,转而又说:“等到齐安君重新振作以后,我会提醒他切莫忘了来谢谢你。”
这时,章明学神情漠然地说道:“随便,他是好是坏已经和我无关,总而言之,既然我已经报复过当年他插入我和阿深之间的仇恨,其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说罢,他坐在了沙发上,一副送客的表情。
宋子言冷冷地看他一眼,正欲离开,章明学忽然叫住了他。
“宋子言。”
宋子言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章明学。那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有那么几分平日的样子。
“我是开拍以后发现你和齐安君关系匪浅,不过,我救你的时候并没有想这么多。”
宋子言轻笑,点点头:“我知道。”
章明学自嘲地笑了笑,又道:“我虽然不见得有多喜欢你,不过,对你的动心和好感都是不假。”
这一句,宋子言没有回答。
临出门前,他看到章明学疲倦地靠在沙发,双眼紧闭,眉宇间透出些许苦楚,不知想到了什么。
宋子言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或许章明学对别人都是演技,但是,他对纪亦深的感情是真的。仅仅只是嫉妒的话,不会让他记了十年之久。
离开章明学的房间,宋子言飞奔跑向齐安君那里。此刻,他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焦急,近乎发疯一样地拼命敲门。
许久,齐安君打开了门,神情疲倦地看了宋子言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累了,有事明天再说。”
说罢,他正欲关门,宋子言侧身挤进去,强硬地把门挡住。即便如此,齐安君不过是多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往里面走去。宋子言缓步跟上,只见屋里一片漆黑,齐安君衣服都没脱,无力地躺在床上。
室内,月色透过阳台照进房里,映在齐安君的脸上。齐安君的脸上尽是疲惫,眉头紧锁,满是说不尽的哀愁。他的呼吸很轻,好像没有声音一样。他一动也不动,好像连时间都变得静止。
寂静的夜里,他的周围仿佛有一个黑色的深渊,正一点点地把他吞噬进去。他的气息越来越弱,像是下一秒就会失去存在的痕迹。
这一刻,宋子言很想冲动地跑过去,把齐安君拽起来,然后狠狠地把他打醒。可是,他的双脚就像生了根一样,连走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然而,他不敢靠近,但又不舍得后退。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齐安君,明知道他没有睡着,却喊不出他的名字。
这就是纪亦深对齐安君的意义,生前是争执和矛盾,死后是怀念和懊悔。作为齐安君此生最后一个亲人,纪亦深的存在是不同凡响的。所以,他的记忆停在了最和睦的童年,而刻意避开针锋相对的那一段。
看到这样的齐安君,宋子言就好像能感觉到他的痛苦,心脏一阵阵的揪痛,胸闷的感觉让他难以呼吸。胸口仿佛堵了好多东西,那是让他忘不掉,也逃不开的痛楚,身体更像是麻木一般,除了疲倦和无力之外,再也感觉不到其他的东西。
随着呼吸渐渐得沉重,宋子言发现不知从何开始,自己的情绪已经被齐安君所影响。仿佛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情绪,一个动作就能感觉到对方的喜怒。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仅仅停留在电影的同盟,以及床上的拍档,原来,连接在一起的不仅仅是身体,如今连灵魂都逃不开了。
宋子言步步后退,沉重地往外走去。视线牢牢地紧缩在齐安君的身上,贪恋般的想要尽可能多看一眼。
齐安君的身影渐渐地在他眼前消失,而孤寂的灵魂早就深深地刻在他的心里。那是宋子言放不下的关切,逃不掉的心疼。
直到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宋子言不得不承认,他喜欢齐安君。
29
齐安君并没有崩溃,至少表面上的他仍然正常。翌日,他照常开工,毫不影响工作质量。只是在拍摄现场,他除了工作就是抽烟,若非必要,他也不爱说话。即便演员发挥不好,他都不会再发脾气,面无表情地把戏教好,半句废话都没有。工作人员以为他压力太大,并没有感觉到他的异常。只有收工以后,当他们四处都找不到他时,才会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事实上,齐安君什么地方都没去,他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里,没有开灯,也睡不着觉。他每天都很累,为了保证工作质量,他必须靠不停地抽烟提神。偶尔,莫如生担忧地问他怎么了,他只说压力太大,并且表示没有影响拍摄就好,其他的事不需要他插手。
一连三天过去,宋子言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站在沙滩上,遥遥望向齐安君所住的那套房间。没有开灯,也没有动静,就像没人住的房间一样,半点生存的气息都没有,一如亡魂一般的齐安君。
这天,宋子言结束了电影拍摄后,便和经纪人以及助理去度假村外面的餐厅吃饭。晚上,当他下车的时候,刚好碰到章明学。
章明学和助理在一起,看样子也是刚吃完饭。他把助理支开,双手抱胸,笑吟吟地问道:“没和齐安君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