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的味道不好不坏,虽然不见得难以下咽,但绝对谈不上美味。然而,林嘉的胃口尤其好,难得吃了一碗半的白饭,每道菜都吃了不少。
“自己做的菜特别好吃吧?”我见林嘉吃得精光,忍不住问他说。
林嘉却摇头,看著我说:“是叔叔做得好吃。”
我不禁大笑,打趣说:“少拍马屁。”
林嘉把脸埋进碗里,低声说:“我没有。”
我笑说:“拍不拍马屁都得洗碗。”
林嘉忙著吃菜,哪里会有异议。见他胃口大开,我的心情也不错,便说:“以後阿姨不来烧菜,我工作也不忙的时候,我们都可以自己做著吃。”
果然,林嘉听我这麽说,立马竖起耳朵,抬头看向我。
“不过,你得想好下次吃什麽。”
林嘉点头,像是怕我反悔一样,立刻答说:“我想好了,下次吃水饺。”
我心想,水饺总比烧菜容易,便一口答应他说:“好,等春节回来我们包水饺吃。”
林嘉一愣,忽然想起什麽,问我说:“叔叔,我春节是不是要回爷爷奶奶家?”
我点头,理所当然地回答:“你过年当然要回去陪爷爷奶奶。”
林嘉眨了眨眼睛,清澈又稚气的样子好像小鹿一样,问我说:“那叔叔你呢?”
我皱眉,无奈地叹了口气,回答说:“去美国陪我的父母过节吧。”
林嘉和我一起生活了这麽久,自然渐渐会看我的脸色。他看我一眼,不再多问,专心吃完了剩下的饭菜。然而,当他收拾碗筷拿去厨房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犹豫地问我:“那,那你什麽时候回来?”
我心知林嘉是不舍得和我分开太久,见他一脸担忧的表情,不禁心头动容,安抚他说:“春节假期过完就回来,放心吧,我回国的时候,你还没开学,叔叔还有时间带你到处逛逛。”
得到了我的保证,林嘉松了一口气,转身便往厨房走去。而我想到要和他分开一个多星期,心里不禁有些不舍,尤其近日与他相处得越发融洽,那种共同生活的温暖给我一种“家”的感觉,令我原该起伏不定的心情平静下来,放松地沈浸在这股平淡却祥和的氛围之中。
那天以後,我和顾岚不再联系。对於那晚的事,齐宇比我还要生气,一个劲地在我面前抱怨,尽是在说顾岚不是个东西,辜负了我对他的用心。然而,他倒不担心我会心情低落,也许在他眼里,顾岚的分量还不至於影响我的情绪。
可惜,齐宇的猜测只对了一半,我虽然不会为顾岚的事心情欠佳,却不代表我对他毫不在意。事实上,我曾经多次想要联系顾岚,并非为了什麽目的,而是单纯地有点想他,想和他说会儿话,或是吃个饭、见个面。可惜我是个要面子的人,再加上顾及顾岚的情况,始终没有打电话给他。而齐宇再也不肯踏足night,让我和顾岚连巧遇的机会都没有了。
时值年末,我陪老板出席各种饭局,忙得我没空去想顾岚的事。直到春节前几天,我才有空向下属打听顾岚那套房子的情况,对方告诉我说,早就按我的吩咐保留下来,只是顾岚一直没有出现,更不要说签约和首付的事了。
大年夜的前一天,我把林嘉送到林瑞父母那里,然後踏上了去美国的飞机。飞机在中午抵达美国,我却没有立刻回家。我拖著笨重的行李坐上出租车,赶往和朋友约好的餐厅,与当年在美国的同学小聚一场,直到临近晚饭才来到父母家。
我的父亲是一个工作狂,早在决定移民美国的时候,他便打算在这块土地站稳脚跟。这麽多年过去了,他确实做到了预想中的一切,唯独他的儿子走岔了路。我的家庭在美国尚且算得上中产阶级,父亲有一家自己的建筑设计公司,母亲也有很稳定的工作。家里有一套三层楼的小洋房,门口是一大片漂亮的院子,母亲把它打理得非常漂亮。
我早就没了家里的钥匙,所以特意等到饭点才到,给我开门的是一位黑人女佣,在我们家工作了很多年,因而她看到我的时候并不吃惊。
进门後,母亲上前帮我把行李拿进来,而父亲仍在客厅看报纸。我礼貌地向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後,独自把行李搬进二楼的房间。二楼没有开灯,放好东西後,我便下楼准备吃饭。此刻,父亲已经坐上餐桌,而母亲正和佣人一起端菜上桌。
从小我的父母就比常人忙碌,整天为了工作奔波,要想见一面都很难。可是,当年的我们并不像现在这麽生疏,简单几句寒暄後,我已经不知该说什麽好。倒是母亲问了不少关於林嘉的事情,以及林瑞双亲的近况,总算这顿饭没有吃得冷场。
饭後,我的母亲一边忙著收拾餐桌,一边吩咐佣人端上水果,而父亲仍是纹丝不动,丝毫不改严肃的表情,冷淡的目光扫过我的脸孔,然後问我说:“这次准备住几天?”
我对他微笑,好似应酬客户一样,回答说:“五天左右,回国後休息一天就要开始上班。”
父亲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说:“一年就来一次,亏得你妈整天念叨你。”
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点,却总是显得不那麽由衷。
“公司太忙了,实在抽不出空,改天让妈回国看我也一样。”
我的父亲是个不怒而威的人,他从不与我废话,哪怕当年被我气疯的时候,也不过是直接拿了条皮带狠狠地往我背上抽。而这些年渐渐疏远以後,他和我之间的对话越来越少,只有在问起国内情况的时候,他的话才会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