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办法深思这个问题,光是想象他在什麽情形、以什麽心情打这通电话,我的心里便是一阵酸楚。
是的,我担心他,恨不得立刻就插了翅膀飞过去。我顾不得工作上的利益,更顾不得自己的面子,哪怕厚著脸皮也要把他带走。这种急切的心情让我一路游走在超速的边缘,大脑恍恍惚惚变得一片空白,直到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才回过神。
门口的保安看到陌生车辆,很快就赶过来问话,我报出他们物业经理的名字,没多久就放行了。我来不及把戏演完,立刻就开往蒋承理住的那栋,找了个角落把车停好,一鼓作气冲到他家门口,厚著脸皮按下门铃。
我没想到对讲机里传来的不是保姆的声音,而是蒋承理本人,沈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使我不禁冒出一阵冷汗。
“江衡予?你怎麽来了?”
话虽如此,蒋承理的语气里并没有惊讶,反而带著浅浅的笑意。他很快就开了大门,待我走进花园不久,一楼大门很快就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正是蒋承理和叶韩。
我和叶韩距离十步之远时,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他看到我的那一瞬间,眼神里晃过一丝惊讶,定神看了我几秒之後,这才镇定自若地说:“你怎麽跑来了,我不是让你们在饭店等我吗?”
我不知道蒋承理有没有看出破绽,脸色堆满了笑,一边走上前一边说:“你刚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刚好在附近办点事。本来我就想今天找老曹碰个面,没想到你说你在蒋总这里,那我当然要来拜访一下。”
我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自认为演技够自然了,不料,转而看向蒋承理的时候,他却一脸玩味地打量我,惊得我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为了掩饰尴尬,我赶紧伸手,说:“蒋总,好久不见了,上次碰面还是半年前了。最近公司太忙,过阵子我和齐远请你吃饭。”
蒋承理礼貌地和我握手,转头看了看叶韩,故作惊讶地说:“你和小叶认识?”
我不信蒋承理没打听过叶韩在我们公司上班的事,只是这会儿为了把戏演得逼真,硬著头皮说:“小叶是我表弟,原来在我们公司做过一年多,後来小家夥的爸妈希望他还是做金融行业,他就跳槽到银行了。”
我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就是不知道在蒋承理眼里是什麽样了,本来叶韩装模作样地在他面前打电话给我,这件事就已经做得不太好看了,现在我找上门演这一场,估计他心里多半有底。然而,大家都是聪明人,既然他不点破,我就干脆演到底,一把勾住叶韩的肩膀,笑嘻嘻地说:“晚上家里约了在淮海路吃饭,我怕他爸妈催就来接他一道走。”
蒋承理嘴角含笑,朝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不错,小江既是个好上司,也是个好哥哥。”
他看了看叶韩,又看了看我,笑著说:“赶紧回去吧,别让家里长辈久等了。”
说完,他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还有点事,就不送你们到门口了。”
不等我反应过来,叶韩赶紧说再见,拉著我就要走。他一路紧张兮兮地拽住我的手臂,直到上车後才松了一口气,见我看著他笑,顿时红透了耳根。
我不急著发动车,故意笑吟吟地看向他,而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别处,故意不和我对视。
过了很久,叶韩终於转过头,凝神打量我的表情,说:“我本来就想拿你找个借口,没想到你会真的跑来。”
他皱起眉头,烦躁地说:“你不是很聪明吗?发生了什麽事都猜到了吧?”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却不回答他的话。而他脸上一怔,意味不明地看著我,半晌,表情复杂地说:“我都觉得自己太好笑了,不知道怎麽办的时候竟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你,可笑吧?我当时压根就没想过别人,头脑一热就打了你的号码!”
我缓缓开车离开小区,没有回应叶韩的话,而他一脸懊恼地说个不停,以此来掩饰焦躁的心情,最後,更是自嘲地说:“明知道你这人最靠不住,怎麽就只想到你了。”
这时,我忍不住开口,笑著问他:“我怎麽就靠不住了,既没有演错戏,也没有晚出场,刚接到你的电话就赶过来,还是你觉得刚才那场表演没有值回票价?”
叶韩工作这麽久,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傻乎乎的大学生。他懂得人情世故,更明白我和蒋承理的关系,他沈默地看了我半天,终於问出了口,说:“你为什麽要来?你不是把工作看得很重吗?像蒋承理这样的大老板……你怎麽敢得罪他?”
我本想嬉皮笑脸地绕过这个话题,想起叶韩那夜的醉话,不由得认真起来,回答说:“得罪蒋承理不至於让我失业,但是没有你的日子我可受不了。”
听到这话,叶韩睁大眼睛盯著我,脸上既有不可置信,也有隐隐的怒气。他把我的脸孔打量了很久,眼底里尽是茫然和怀疑,令我不禁感到好笑又无奈,原来我在他心里已经毫无信用可言。
突然,叶韩不悦地转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语气平淡地说:“胡说八道,少来这一套。”
叶韩当然知道我喜欢来哪一套,占不到便宜就嘴巴过过瘾,十句话里有七句暧昧,哪怕乱枪打鸟总有一句中。
如果换做从前,我一定会继续说个没完,好叫他知道为了他付出多少,然而,现在反而觉得没有意义。既然来的时候就不是为了让他感动,何必硬要强加在他心里而给他压力。
我见叶韩半天不吭声,故意转移话题,怪模怪样地问他:“你怎麽了?不是吃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