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神色古怪:“方便透露一下被雷劈的那位是?”
“是周珂。”刑北洋也有些无语,“下雨天好端端走路上,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就被他给碰上了,这运气……”
安然默默摸了摸鼻梁,啧,看来做人确实不能太渣,否则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
刑北洋不知道他的内心活动,继续说:“所以安老师您不觉得奇怪吗?”
年轻警察语气曲折,带着明晃晃的试探意味,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些幸存者身上藏着秘密,他去找过尤梨和周珂,但两人什么也说不出来,眼底还有难以描述的恐惧,那种恐惧仿佛深入他们的骨髓,哪怕作为局外人,刑北洋都感觉有些不自在。
医院里人来人往,他们所在的这个角落却分外安静,安然习惯性用舌尖顶了顶腮帮上的软肉,移开与刑北洋的对视,轻笑一声:“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塞牙,人活世间本就不易,刑警官,你太敏感了。”
说完,他双手插兜,溜溜达达地往电梯走去。
刑北洋有些失望,他原以为安然会是个突破口,因为在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青年从始至终都十分淡定,并没有表现出那种不明由来的恐惧。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吗?
刑北洋迷茫,他不死心地跟着安然走进电梯。
电梯装了满满一轿厢的人才开始缓缓下行,安然被挤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刑北洋确实非常敏锐,而且观察的角度相当刁钻,虽然距离真相还差十万八千里,但他就像一把锈钝的小锤子,在那个隔绝了现实和游戏的透明壁垒外头不停敲击,或许有一天,当真能让他敲出一条缝来。
电梯一层层停靠,安然瞥了眼显示面板,还在十四楼,于是又重新闭上眼,然而下一秒,强烈的失重感从脚底传来,五脏六腑陡然悬空!
安然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头皮都快炸了。
——电梯失去控制,正在高速下坠!
八号病院(1)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安然倏地睁开眼,出现在视野中的是白得令人发晕的天花板,他从床上坐起来,环顾一圈四周。
房间里拉着厚厚的窗帘,唯一的光源是头顶劣质的白炽灯,借着灯光能看到不远处同样雪白的四壁,浅色的床头柜,柜旁的氧气瓶,还有身下能够升降的病床,这些无一不在告诉他此刻正身处一间病房当中。
“嘶。”后脖颈上骤然传来的刺痛让安然忍不住蹙眉,他下意识伸手按了按,那里的皮肤很平滑,并没有什么伤口,与此同时刺痛的感觉已经消失,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喵。”
安然扭过头,蛋卷站在枕头上,毛绒绒的小耳朵机敏地抖了抖,大大的绿眼睛里充满了对陌生环境的警惕。
青年摸摸它的脑袋以示安抚,随即鼻子的地方被什么东西戳得有些难受,一摸,摸下来一截细长的透明管子。
在过去二十年里,安影帝身强体壮,各项功能都十分健全,因此这根输氧管让他的心情变得颇为微妙,他正打算将管子丢掉,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视线下移,落在拿管子的右手上,安然很白,粉丝还常夸他是牛奶肌,但绝不是眼前这种不正常的病态白。
安然跳下床,噔噔噔跑进卫生间,洗手台前的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熟悉的面孔。
他的长相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只不过浑身上下的黑色素仿佛被看不见的虫豸蚕食干净了一般,从头发到睫毛,再到脸颊和脖颈的皮肤全都白得刺目,虹膜呈现出罕见的浅粉色,安然扯开病号服的领口,目光划过纤巧的锁骨和薄薄的胸腹肌肉,镜子里的青年就像一尊用白色理石雕刻而成的人体艺术品,看上去冰冷,苍白,却美得惊心动魄。
安然垂下眼睫,慢吞吞地将扣子一粒粒重新扣好,再次回到病房。
病房里一共摆着两张病床,也就是说他还有个病友,不过眼下对方不在,床上的被褥胡乱拧成一条,床单上隐约还能看出躺过的痕迹。
安然漫不经心地在房间里转悠,然后在门背面看到了耳熟能详的三大警告。
“不要相信任何人。”
“不要接近第三国度的玩家。”
“不要试图探索游戏的本质。”
……以及一张表格。
表格的最上方是七个机打的黑体大字:八号病院第一病区作息时间表。
所以这家医院叫八号病院么?
而且既然有第一病区,那么应该还有第二,第三,甚至第四病区……看来这次的副本地图不算小。
安然将上面的安排大致看了一遍,这张表格做得非常详细,从起床,吃饭,医生查房,自由活动,一直到晚上熄灯都一一进行了规定,看起来感觉不像住院,更像坐牢。
安然想了想,把表格撕下来揣进兜里。
青年像只在茫茫雪地觅食的银狐,利索地在病房里四处翻找,他从自己病床的侧边卡槽里抽出一张硬质卡片。
病患管理卡
编号:1023
姓名:安然
性别:男
病症:深度白化病
安然将卡片塞回卡槽,和他猜想的一样,这次副本游戏给予玩家的身份应该是医院里的病人或者医生,他看了看自己白得晃眼的手臂,微微蹙眉。
相比起病人,显然医生在这里的自由度更高,而相比起普通病人,白化病患者因为无法直接接触阳光,令他的活动时间和范围大大受限。
幸好他还有蛋卷。
之前在副本外并不觉得,一进入游戏世界,安然便发现他和三花猫之间似乎建立起了某种奇妙的联系,可以将自己的想法准确无误地传递给对方,而他也能大致感觉到猫咪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