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他什么都不是了,怎么拉都拉不住了。
他觉得累极了。
楚越拿自己的鞋底蹭着脚底下坚硬的地面,想,他是不是该彻底消失在陈妄的生活里?
这样,最起码他们两个之间有一个人是快乐的。
石大哥在食堂大院里吃饭的时候没等到楚越,他都吃完了,才看见楚越远远地走过来。
这小孩儿长得好看,人又老实,听话,让他干嘛就干嘛,不偷懒耍滑也从不撒谎,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朝气蓬勃的小孩,石城看着顺眼,就一直带在身边带着。
但今天,这小孩好像有哪儿不对,有点失魂落魄的,眼下正从院儿外面进来,进来后也一句话不说,坐在他对面坐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得,抬头看向他,目光有点呆滞的说:“叔,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石城吃包子的手一顿。
这还是楚越第一回管他叫叔呢,以前都像是那些人一样喊“石哥”,他再抬眼一看,发现楚越一脸神志不清,跟让鬼迷了一样,估摸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啥。
还说什么吃饱了,桌上东西一口没动呢!
“噢,回去吧。”石城倒是没想太多,现在的小孩儿都有自个儿的心思,不耽误工作就行,回去之前,石城还塞给了楚越一个塑料杯的热豆浆:“路上喝。”
楚越拿着那杯热豆浆,晃晃悠悠的往回走,直到走到陈妄住的院门口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陈妄现在还在拍摄现场呢,跟周然在一起,不在院子里。
楚越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他恹恹的进了门,又一路回了平房里。
陈妄果然不在平房里,楚越倒是在桌上看见了一个樱桃酸奶酪,被精致的小塑料盒子装着,看上去和这粗糙的平房格格不入,楚越又看了一圈四周。
还是他早上离开的样子,床上的被褥还铺着,楚越正心乱着呢,门突然被推开,陈妄和周然说笑着走进来。
他们俩大概没想到楚越会在这里,楚越也没想到会撞上他们俩,三人目光对视间都有一瞬间的怔愣,一股奇怪的气氛在四周蔓延。
先反应过来的是周然,他弯着一双月牙眼,笑着问陈妄:“陈哥,这是演员吗?我怎么不认识。”
说着,他又看向楚越:“你好,我是周然。”
周然这样坦坦荡荡,反倒让楚越有些拘谨起来了,很明显,周然根本就不认识楚越,不知道楚越跟陈妄之间那一笔烂帐,也不知道楚越曾经的身份,只是单纯的把楚越当成一个场工来看。
陈妄刚才对着周然还带着笑的眼落到楚越身上又凉下来了,他的丹凤眼微微沉下来,定定的盯着楚越看了两眼,然后才轻声说:“不是,这是场工,因为村子里地方不够住,所以跟我住在一起个院子里。”
周然“噢”了一声,回头看向西屋:“是住哪里吗?还蛮近的。”
楚越微微抿唇,没说话。
这样的氛围下,他有些许窒息。
周然又笑着说:“对了,能麻烦你去食堂那边帮我拿一杯豆浆过来吗?我想喝那个。”
楚越立刻点头就出去了。
走出门时,楚越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见周然进了门,然后陈妄正在帮周然关门,门缝逐渐变小,他视线的最后,是那只修长的手指缓缓地关上了门。
木门老旧,合在一起的时候会发出“砰”的一声响,楚越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僵硬的走出平房的小院儿里。
院外是凌冽的北风,呼啸着吹进楚越的胸腔里,楚越晃晃悠悠的走出门,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样,又晃悠回了陈妄的院子里。
他站在院外往里面看,在差点走进去的瞬间又回过神来,他这是在干嘛!又走回来做什么!
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转身就走,但是却在转身的瞬间,听见了来自于身后的声音。
“楚越?”是周然的声音。
楚越脊背一僵。
他一寸寸的回过头来,就看见周然笑眯眯的站在院子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也不知道出来多久了。
楚越想笑一下,但笑不出来,他艰难的挤出了一丝笑容,冲周然说:“怎么了。”
“我的豆浆呢?”周然问。
楚越一惊,他早给忘脑后去了。
“算了。”见他沉默,周然一挥手,笑着说:“对了,你把你的被褥搬走换个地方住吧,陈妄跟我说这院子是整个村子最大的院子,让我跟他一起住,你去跟那些场工一起住吧。”
楚越整个人都愣住了。
周然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组合在一起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他琢磨了好一会儿,浑身的血都跟着凉了,才在周然的笑容里清醒过来。
是让他搬走,周然住进来。
“我知道了。”楚越愣了一会儿神,然后像是傻住了一样,僵硬的点头,然后转过头,木木的往外走。
他兴许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就这么一路走出来,又顺着原路,重新走回到了吃饭的地方,食堂大院里都是人,他不想看见人,就在门外站着。
深山里的风很冷,吹得他骨头发寒,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脉都在翻涌,在尖叫,像是愤怒的海浪拍击沿岸,他的内心无法平静,但身体却连动一下都不行。
他很愤怒,很不甘,但又无可奈何。
本来就是他勉强来的陈妄,终究还是留不住的。
直到他的手机一震。
楚越的眼皮缓缓地眨了两下,勉强从那种压抑难过的情绪中抽身出来,随手掏出手机,一接通,才知道是江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