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娘目光躲闪,瑟缩着往后退,无奈身后便是屋墙,退无可退。
“小桃,将那大夫的供词展开给她看看。”明兰厉声道。
小桃自幼得卫氏照拂,知道实情后也是怒不可遏,她一手展开供词,一手掰正周雪娘下巴,让她不得躲闪。
周雪娘识得几个字,供词看不全,但也能把大意凭借只言片语拼凑完整。看完后,她直摇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明兰使了个眼色,小桃会意取下周雪娘嘴里的破布。
“你认还是不认?”明兰逼近周雪娘,一字一字问道。
周雪娘想来精明,明白此时大喊也无用,可这供词上的事,她绝不能认:“六姑娘,这,这是污蔑!林小娘和奴婢从来没有害过卫小娘的性命,卫小娘真的是难产死的啊!”
明兰心中又气又痛,齐衡便上前将她拉到一旁坐下,然后居高临下对周雪娘道:“其实你与我们都知道,供词上说得是真的。林小娘就是害死我岳母的主谋,你坦白招了,能按我们的吩咐做,念在你是从犯,不得不听主子支配,我保证,明兰会饶你一命,并在事后隐姓埋名离开汴京,不会受到牵连,如何?”
“事后?”周雪娘为仆多年,很是善于察言观色,抓主子话里的重点,“什么事?”
齐衡道:“你这是认了?”
周雪娘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慌乱道:“不,不,我们没做过,没有!”
明兰看着更气,道:“小桃,把账本读给她听!”
小桃端着账本,口齿清晰地将周雪娘第一次当东西到今日最后一次当东西的记录都念了。她越是往下念,周雪娘就越是脸色苍白,冷汗下淌。
小桃念完,明兰道:“这些东西都是你当的,以它们的贵重程度来说绝不是你的所有物——”
周雪娘抢白道:“那,那是我们小娘让我来当的。”
明兰冷笑:“林噙霜刚因变卖财产被我父亲训斥过,怎敢短时间内再次就范?分明是你监守自盗,若不承认,不如我将账册送去林栖阁,请你主子过目!”
周雪娘比谁都清楚林噙霜睚眦必报的性子,闻言,忙道:“不,不行,你不能这样做。”
齐衡不同明兰,依旧和颜悦色:“如果你肯合作,我们当然不会这样做。事成之后我们给你身契,你恢复自由远走高飞,有何不好?我们找你,只是尽量想把事情在盛家门里解决,你若不配合,我们闹开,又有你什么好处?”
周雪娘踟蹰半晌,开口道:“闹开了,六姑娘怕是回不去盛家了吧?”
明兰道:“你倒不用替我操心,满盛家,我只不舍祖母一人,祖母于我有教养之恩,祖孙之情,她是盛家的大长辈,无论发生何事,她要见我,也没人敢拦。至于其他人,父女、兄弟姐妹,缘深缘浅自有定数,不必强求。”
“是了,如今六姑娘,不,六姑奶奶是乐瑶县主,有安阳公主做义母,官家都对您十分亲厚,又是齐小公爷的正室大娘子,有整个齐国公府撑腰。您是不怕没了娘家的。”周雪娘仍然不肯正面承认。
“娘家?”明兰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有了泪意,“女子在夫家过得再好,没了娘家的支持,也是心有不安的。只不过,我想为生母讨个公道,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出罢了。”
齐衡揽住明兰,知道她说的都是真心话,为了讨回公道,她早就做好了与盛家决裂的准备,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
周雪娘也瞧出了明兰夫妇的决心,不得不仔细琢磨,如何选择才是对她最有利的。选择合作,事后好歹可以远走高飞,她不担心他们反悔。虽说她与他们不是一路人,但对他们的为人还是了解的,两人都不是出尔反尔的人。选择不合作,到时候事情翻出来,以她主子的性情,倘若辨无可辩了,搞不好会把她拉出来做替死鬼。可是——
“你们就不怕,我答应了又反悔?”
明兰收泪意,平静道:“你反悔了也不要紧,我把账册往你主子那儿一送,就算你告密有功,她也不会再向以前那样的相信你了。帮着林噙霜和大娘子作对多年,在盛家你就只能有林噙霜一个主子,她却能再养许多个心腹来。不再是主子心腹,往日大娘子在林栖阁受的气恐是要撒在你身上了。”
失了林噙霜的信任,周雪娘在盛家再无容身之处,更别说体面,这点她最轻清楚,她低头不语,约莫半个时辰,方认命似的道:“……好,我答应。”
“不为?”齐衡扬扬手,不为将提前写好的两份供词摆到了周雪娘面前。供词的字少,九成周雪娘都认识,一份上面写着指认林噙霜谋害卫小娘的事,另一份写着她偷主子东西出来变卖的事。
周雪娘既然答应了合作,倒也不犹豫,她分别画了押,摁了手印,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
安排好周雪娘,过了三日,明兰先是派人到盛家告知,说齐衡好了,翌日便与齐衡归宁看望祖母和父亲母亲。
提前告知,是为了让大娘子有时间通知康姨妈,果然,转天明兰夫妇到的时候,康姨妈已经在了。
康姨妈想来嚣张跋扈,即便有求于人,也不肯放下身段,尤其是对她看不起的庶女。齐衡在时还好些,齐衡与盛紘去书房说话后,她便颐指气使起来。
“六姑娘如今好大的气派,早前你嫡母请你你都不来,莫不是以为嫁到了齐国公府,就一步登天了?”
明兰心中冷笑,求人不拿出求人的样子,竟还指望自己会心甘情愿地帮她:“姨妈,听说晋表兄已经被拿进了开封府,不知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