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是韩昌韩大人,他为人耿正两朝元老,两个儿子都在黑羽军北项鸿麾下陷在西南,另一位是崔岚崔大人。"尚宣帝其後曾多次与崔夫人幽会,枢密使略有耳闻,说:"崔大人原是户部侍郎,是皇上钦选的稳重正直之人,此二人不会是管勇同党。"
尚宣帝半晌不语,说:"管勇反叛岂会是一人之力,粮草被劫,边关失陷,枢密院内脱不了干系,他为官圆滑笼络人心,说不定就为了替同党掩盖踪迹,满朝知己好友,那麽此时越是清白无瓜葛倒越是可疑了,不要惊动了,密查崔岚。"他在位二十年除了在凉王身上有些犯混之外,实是睿智通达。
枢密使退下後,常贵瞧见尚宣帝支额沈思,轻步走上前道:"皇上,过了巳牌了,您午膳传在何处?"
尚宣帝摇头不语,片刻说:"陪朕去兰苑吧。"
"皇上!"常贵小心翼翼地说:"这时辰去,怕正是王爷用午膳的时辰。"
"朕知道,只在院中站站。"尚宣帝轻声说。
走在朱红色的宫墙下,远远的内侍俯身叩首等他走过,常贵跟在负手前行的尚宣帝身後,两个人的脚步踏在寂寞的宫路上。拐进花径,枝繁叶茂,绿树成荫,粉蝶双双追逐,!紫嫣红开遍。默默前行,尚宣帝忽然说:"朕兄弟七人,年少时宫中同读争强好胜,夜里常擎烛温书,以博太傅少傅夸奖。"
常贵忙道:"是,那时候皇上还是四皇子住在琛宁宫,夜里您苦读奴才掌灯,年幼没用熬不得还打翻过烛台烫了手。"
尚宣帝想起年少逸事轻笑,缓步前行说:"朕兄弟几人较劲儿,只有三哥和小七不著急,一个熬鹰驯鸟,一个品竹调丝。不过,功课也从来没落下过,尤其是小七。"
常贵见说到凉王了,嘴里便斟酌著说:"是,奴才还记得有一次太傅正在讲《公羊春秋》,王爷起身就往外走,太傅问他做什麽,他就说,‘我饿了。‘太傅生气问,‘教你的你可会了?‘王爷就跟倒豆子一样背出来,连太傅没教过的也背了,太傅气得胡子一翘一翘得眼睁睁看著王爷走了。"
尚宣帝想起当时忍俊不已,仰头轻笑说:"你记性倒好,那年他才十一岁。那次太傅告到父皇那里,父皇罚他抄录百遍金刚经,还是朕晚上偷偷去帮他写的,写的手腕子都酸了。从那以後他也学乖了,上课规矩多了。"
"是,那次跟著伺候他的人也挨了板子,王爷最是体恤下人,所以以後都忍著。"常贵回道。
远远的看见兰苑突兀的宫墙,尚宣帝停住脚步轻叹说:"父皇和一众兄弟都宠爱他,他却并未恃宠而骄。唉,可看看朕这几个皇子,无一成器,就连当年最爱玩乐的三哥也强过他们眼下许多。"常贵不敢品评只好跟著站住听尚宣帝自己絮语:"他们四个里最好的老三,嫉贤妒能不能容人难当大任。"他语气一顿道:"长鹤性情软弱,虽有安邦之良善却无治国之狠辣,更何况就算他。。。。。。唉。"尚宣帝苦笑一声,後宫这些妃嫔俱是凉王替身,对这几个皇子他也很少过问均交由太傅少傅教导,此时想想後继无人竟是自己一手造成。
进了兰苑,就听到箫曲缠绵,转过影壁,溪水潺潺,水榭廊下凉王一身青衣站立,执箫吹奏,丝丝垂柳轻抚身侧。自长鹤走後,凉王一直忧心忡忡,近女色者不能修习法术,自己有心却无力相助。将修习法术後果告知了长鹤,没想到他仍是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他说的那句话时时在耳边回荡:我至亲的人都在那里,我不能在这里偷生,此番前去若救不了他们,我便与他们共死。
小笙,你们一定要平安无事。凉王默默祷告,将一腔忧愁化进箫曲"清风不独眠"中。
小龙王与长鹤负伤在身都无力做法,黑羽军与狮陀军在南阳真刀实枪较量。哀兵必胜,黑羽军恶气难出人人奋勇,连日激战终於攻进南阳。
狮陀溃不成军,几员大将分带人马在城中搜寻。墨梁带人手持大刀威风凛凛截住管勇。管勇冷笑说:"我知道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我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少不得拼尽全力会一会你。"
楚汉在一旁怒目圆睁,鲜血!红了眼白,手中兵刃指著管勇道:"你这个逆贼,黑羽军众家兄弟当你手足一样,你居然吃里爬外。"
管勇大笑道:"若想你们死,岂会是困住你们那麽简单!"
"少罗嗦。"墨梁大刀一挥胯下焰魄奔了过来,两人战在一处。几个回合,墨梁虚晃一招,将管勇劈於马下。
血如泉涌,管勇凄然一笑道:"蠢材,夺回城池。。。。。。又怎样。。。。。。"
黑羽军吸取教训严密搜城,几员大将带人处理善後。墨梁在马上看见任东来站在前面不远处瞧著墙根儿地下围坐在一起的狮陀军降兵。听到马蹄声近,任东来看墨梁翻身下马走到近前,便一笑,轻声说:"人数不少,咱们的粮草可不多。"说完歪头看著墨梁。
两人相视一笑,任东来拍拍墨梁的肩头说:"我带走百八十人交差,其余你瞧著办。"墨梁点头,抬手招过自己的人来。
北项鸿跟随一名校尉控著翻羽奔到一处院落里,跳下马背冲了进去。"小笙!小笙!"声音颤抖犹不自知。
门板"砰"一声打开了,梦里千回百转相思无尽的人出现在眼前,一袭黑羽军黑色衣衫,身量仿佛又高了些却更瘦了,脸上愈加棱角分明,一双杏仁般的大眼睛,好像幼鹿般漆黑湿润。嘴唇颤抖,泫然欲泣,慢慢的一颗泪珠从眼底凝起滑出。只一颗,叶笙便低头用衣袖擦掉,再抬首,嘴角扬起:"哥哥。"